青惟不在乎这些不堪入耳的议论声,安安静静地跟在天帝大人身后。她闹这一场,就是要闹出点事情来,要么见到蝶灵口中的星楼仙君,要么就是见到天帝大人。
天帝大人站在大殿中央,回头看着她:“青惟?”
“是我。”青惟站在天帝大人面前扬起下巴,“我有问题要问你。”
“本君也有问题要问你,不过你的问题本君也不一定能回答。”天帝大人稳重威严,说话都不紧不慢的。
“我问了才知道。”相比之下,青惟说话就显得十分不拘小节,
天帝大人微微一笑:“请。”
“我为什么会飞升?”青惟问了第一个问题。
“不知道。”天帝大人照实说,“本君已经着人去调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个结果了。”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青惟问了第二个问题。
“暂时还不可以。”天帝大人微微摇了摇头,“首先你飞升的原因没找到,其次你的神格还未入籍,神职尚未分配。”
这些话蝶灵也说过,再听一遍也没意思,青惟问了第三个问题:“乾宗神君屠了整山的妖怪,为何会成为他的功绩?”
听到这个问题,天帝大人微微挑眉,看来这青惟真的与乾宗神君有什么过节,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你和乾宗神君认识?”
“我先问的问题。”青惟想到这件事情就烦躁,才不管面对的是谁,想什么就说什么。
天帝大人居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对本君说话了。”
青惟下意识握紧拳头,不满地说:“到底为什么?妖怪的命就不是命吗?那一山的妖怪,是他造得杀孽!”
“莫非,你也出自鸡鸣山?”天帝大人见她如此激动,心中便把她与乾宗神君的恩怨想了个大概。
大约青惟是那鸡鸣山的妖怪,乾宗神君屠山之后不小心留下的活口。
“这到底是为什么?”青惟怎么想也想不通,明明杀了那么多妖怪,却还要宴请嘉奖!
“每个人的身份不同,经历不同,于是对同一件事见解不同,立场不同。”天帝轻叹口气书里,“对于妖来说,这是杀孽,对于神来说,这是功绩。你无法理解,因为你是妖,站在妖的角度看待问题。”
“妖怎么啦?”青惟皱着眉头不服气的样子看着天帝大人,“共同生存在天地之间,就该有生存的一席之地。就算非要分个高低贵贱也罢了,凭什么想活下来都不行!”
天帝大人微微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说:“你说得对。”
“然后呢?”青惟看着天帝大人说完就没有反应了,着急地说,“然后呢?屠山这件事还要算作乾宗神君的功绩吗?”
“没错。”天帝大人回答。
青惟有些气不过,咬了咬牙说:“好啊,那就别怪我,把那宴会闹得人仰马翻!”
“不。”天帝大人摆摆手,“你神格还未入籍,是参加不了宴会的。”
青惟顿时感觉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怎么飞升成神了还要这样憋屈?
天帝大人看着青惟的肩膀都耷拉下来了,出言安慰:“青惟,你才刚刚飞升,实力,人脉,都是天宫之中最底层的存在,甚至飞升得太过突然,连神使还未给你安排。你要知道飞升这个机会有多么的珍贵,多少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本君是你,就会默默积攒实力,待到在这天宫真正有一席之地的时候,想做什么事,还不是轻易得多?”
青惟听了天帝大人的话抬起头看着他,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他那双古水无波的眼睛,又感觉他话里有话的意思。
叫人捉摸不透。
“还有问题吗?”天帝大人看着青惟的眼睛说,“如果没有了,本君还有问题要问。”
“说吧。”青惟躲开他的目光,总感觉他有种看透人心的能力。
“你为何要去天门闹一场?”
“为了见你。”青惟实话实说,“蝶灵说,以我的身份是见不到你的,所以我只能想个法子了。”
“那如果这样也见不到本君呢?”
“那我就闹得更大一些。”青惟扬起下巴似威胁一般地说。
天帝大人点点头:“蝶灵作为静修堂的掌事仙娥,未能好好规劝神姬,以至于不少天兵受伤,罚俸三个月。”
“凭什么?”青惟不满地看着天帝大人,“人是我打伤的!罚她做什么?”
天帝大人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问:“你和乾宗神君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想知道啊?问他去啊!”青惟因为天帝大人罚了蝶灵,正气不打一处来。
说完转身就要走。
天帝大人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罚青惟神姬,抄写天规十遍,不得使用法术,不得命人代抄。”
“你!”青惟回头愤愤不平地看着天帝大人,有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
天帝大人说得对,自己初来乍到,又不能离开,说实在的连个仙娥都不如。
青惟不是随便冲动的人,只能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待她回到静修堂,天帝大人的责罚整个静修堂都已经知道了。
蝶灵早早在书桌旁帮她准备好笔墨纸砚,等着她回来抄写天规。
青惟进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蝶灵,讪讪地说:“害你被罚,对不住。”
听到青惟给自己道歉,蝶灵诚惶诚恐地跪下来:“神姬说得哪里的话,是蝶灵没有做好本分,该罚。”
“我闯得祸,让你受罚,你还觉得是自己该罚?”青惟感觉她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议,“你没有想过这其中的不合理吗?”
“神姬快别再说了。”蝶灵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了,“还是赶快抄写天规吧。”
省得说再多,罚得更狠。
“区区十遍而已。”青惟不屑地拿起笔,问蝶灵,“天规呢?”
蝶灵一挥手,空中出现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整整一面墙的大小!
她解释说:“天宫一共有天规三千二百条,其中分为八大类,每一类又有四百条细则,每则大约十个字,神姬要抄写十遍,也就是三十二万字左右。”
青惟抬头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天规,眼睛都要晕了,咬了咬牙:“我抄!”
然后便让自己强行静下心来,开始低头写字,蝶灵就在一旁伺候着。
她看到青惟写得一手好字有些惊讶,青惟是妖,居然还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青惟落笔第一个字就想的起了蛇三,心中一阵刺痛。既然老天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能放过!
她逼着自己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抄写这天规,外面的天黑了都没有停下。
蝶灵点燃烛火,把青惟手边的茶水凉了又热凉了又热的,没想到她这样有毅力,坐在这里笔耕不辍地写了这么久,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敬佩来。
青惟在静修堂里安安静静地抄写着天规,静修堂外面可是热闹得很。
她跑到天门大闹的这一场在天宫传来了,甚至被人添油加醋地杜撰了不少版本出来。
居然有人说她打伤天兵是为了喝天兵的血,还有人说妖族本就如此,三天两头就必须打一场,杀个人什么的。
一整夜,青惟的恶名在天宫就传开了。
静修堂里青惟整整抄了一夜,额头已经起了汗珠,胳膊也开始发酸感到麻痹,甚至手腕都在轻微颤抖,可她始终都没有停下来。
青惟写到“神使不可为违抗神的命令”这一句时,想到了天帝大人也提过“神使”这两个字,蝶灵也说过,便抬头问她:“什么是神使?”
“神使是专门侍奉神明的人。”蝶灵解释说,“神使与神明之间建立契约令产生羁绊,神使需忠心于自己的神明,不可违抗神明的命令。”
“我为什么没有神使?”青惟低头继续写。
蝶灵怎么会知道呢,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您来的突然,而且最近天宫也比较忙,许是,许是还没顾上,会给您安排的。”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青惟的脸色,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松口气。
青惟抄写好的纸张被蝶灵整整齐齐地收着,看着她的字一直都是一个样子,并没有因为写得多了而变得潦草,她还真是不简单。
“你去休息吧。”青惟注意到一旁的蝶灵打了个哈切。
蝶灵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摇摇头:“奴婢不累。”
主子都没说累要休息,做奴婢的怎么能喊累说休息。
青惟抄到最后一条,也是最短的一条:“神不可弑神。”
她抬起头问一旁的蝶灵:“神若弑神,会有什么下场?”
蝶灵听了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冷气,赶快走到房门口四处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回到青惟身边小声地说:“神姬小声些!这一条,警告所有的神明和谐相处,自有天地以来,没有神犯过弑神大罪,就连说都不敢说。”
“大惊小怪。”青惟觉得没什么,继续抄写?
“神姬饿不饿?要不要吩咐下去送些吃食?”蝶灵想着青惟很久没有进食了,虽然食物神明不是必需品,可青惟刚飞升不久,应该还是需要的吧。
青惟没有回答,专心致志地抄写着天规,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她正写着,感觉外面热闹得很,头也没抬地就问蝶灵:“外面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