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谷迷人又危险，点点萤火虫在花丛中飞舞，发出莹莹点点的光亮。
青惟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没有再说话，心里暗暗盘算着找个理由和他分开。
她站在水潭边抬头盯着飞流直下的水柱出神，看着流水以强大的冲击力撞在石头上，在石面上砸出一个个坑坑洼洼。
柔若无骨的流水也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冲击力，她突然很想感受一下这种感觉。
青惟没有想太多，直接迈开脚步往水潭里走去。
白竹明看到后心头一紧，赶快跟上去拉住她的胳膊要把她拉回来，下意识大喊:“你干什么？”
青惟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白竹明，看着他一脸担心还带这些愤怒的样子，抬手指着瀑布说:“我想去那里。”
“去那里做什么？”白竹明不明白地问，他看了一眼瀑布下方，水流这样大的冲击力，怎么能受得了。
青惟轻轻推开白竹明继续往瀑布的方向走，什么也没说。
白竹明担心她寻死，还是拉住了她，带着些哀求的语气说:“好青儿，你现在身体不舒服，还在发烧，等你好了，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你放心。”青惟看着瀑布平静地说，“我不是要去寻死，也不会去寻死，我只是想去那里感受一下。”
“真的吗？”白竹明看看瀑布又看看青惟，还是有些不担心。
青惟回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活着，不是为了去寻死的。”
蛇三的命，鸡鸣山上下所有妖怪的命，总要有人来偿还这笔债务。
青惟想明白了，自己不应该是还债的人，而应该是讨债的人。
她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白竹明将信将疑地松开青惟，看着她往瀑布下方走去。
越走近，水流的声音越大，溅起来的水珠落在了青惟的脸上，甚至有一丝痛感，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打湿了。
青惟靠近瀑布下方站在那里，闭着眼睛忍受着水流砸下来的疼痛和冲击力，硬撑着不被这力量掀翻在地，感受到发髻被水流打乱了，她抬手拔下发簪握在手中。
那是蛇三娘亲的物件，她怕被水流冲走。
瀑布带来的冲击力让她感到呼吸都有几分困难，张着嘴巴大口地换气。内心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丝平静。
白竹明站在一旁不安地看着青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做什么。
他真希望两个人可以永远待在这个山谷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真希望青惟还是那个潇洒恣意的青惟，自己真的是一个儒雅书生。
可是希望终究只是希望，对现实无能为力才会产生希望。
青惟在瀑布下站了一个晚上，想了一个晚上，决定好好修炼，不能再沉浸于悲伤之中。
白竹明在一旁陪了她一个晚上，心里十分不安。
阳光重新照耀大地，青惟这才睁开眼睛。
这一个晚上的时间，强劲的水流冲击着身上的经脉，帮助她梳理运转蛇三的法术。她惊讶地发现这比她自己打坐的效果要好的多。
白竹明坐在水潭旁边靠着石头装作睡着的样子，听到青惟的脚步声，才佯装迷迷糊糊醒来。
睁开眼睛看到她浑身湿透，白竹明赶快起身把自己的外衣披在青惟身上，抱着她的肩膀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说着他探了探青惟的额头，奇怪得很，明明低烧的她，在水流下站了一个晚上，居然不发烧了。
青惟微微偏头躲开白竹明的手，用法术烘干了身上的水分，轻轻推开他往石屋走去。
白竹明顾不得这些细节，赶快跟上去，看她这幅平静的样子心里总觉得十分忐忑。
进了石屋，青惟把身上披的白竹明的外衣脱下来放在桌子上，默默坐在床上准备打坐。
白竹明穿上桌子上的外衣，看着她散落的发髻，走过去轻声说:“青儿，我帮你梳头吧？”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青惟的表情，见她没有反对，便轻柔地帮她梳起头发来。
青惟一伸手，一旁的无垠囊飞到她手中，她从里面拿出一把牛角梳递给白竹明。
白竹明微微一笑，接过梳子开始帮她梳头发。
“你受伤了吗？”青惟睁开眼睛没有起伏地问了一句。刚刚穿白竹明的外衣，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自己身上又没有伤口，那一定是小白的血腥味了。
白竹明手上动作一顿，眼神慌乱起来，随即恢复正常，不在意地样子说:“没事，就是去找你的时候被路上的树枝划伤了。”
青惟不疑有他，闭上眼睛没有再问，安静地让白竹明给自己梳头发。
乌黑柔亮的长发在白竹明修长白皙的手指间穿过。他的手指意料之外的灵巧，翻来覆去几下就把青惟的长发从头到尾编了根长辫子。
然后邀功一般对青惟说:“好了，喜欢吗？”
青惟偏过头看着被编成辫子的长发出神，木木地来了一句:“你哪里学来的帮女孩子梳头发？”
这话里，莫名的酸酸的。
白竹明坐在她身旁看着窗外，回想起脑海中的记忆说:“我以前，有个妹妹，偶尔帮她梳过头发。”
“妹妹？”青惟努力让自己的醋意表现地不明显一些，偏过头不看他，下意识挺直腰杆说，“还不曾听过你有个妹妹。”
“很久以前了。”白竹明垂下头，目光复杂，语气带着几分落寞，“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在了？”青惟挑眉看向他，“为什么不在了？”
白竹明似乎不想想起这段回忆，躲开青惟的目光站起来说:“饿不饿？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他说着起身往灶台走去，青惟看着他的背影，也没工夫去琢磨什么妹妹不妹妹的，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心里盘算着，要尽快吸收蛇三的法力为己所用，然后她想回到鸡鸣山，给那些死去的妖怪立个坟冢，也算有个归处。
青惟明白，再如何伤心消沉都是没有用的，浪费时间而已，等报了仇，就直接随他们去了一了百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发簪，蛇三娘亲把它留给蛇三，蛇三又留给了自己，心中暗自发誓，这份恩情将用性命报答。
只是现在放心不下小白。
白竹明煮了白粥，青惟没有拒绝，反而吃了两大碗。
白竹明看着她这样正常反而更担心，感觉还不如她意志消沉痛哭流涕的时候。
吃完饭，青惟抹抹嘴巴，拿着无垠囊出去了，坐在水潭旁的石头上开始清点里面的宝贝。
白竹明跟过去坐在她身旁看着，好奇地问:“这布袋子，有何乾坤？”
“这叫无垠囊。”青惟一边翻着袋子一边回答，“里面都是老头儿的宝贝。”
虽然已经告诉自己不要沉浸在悲痛之中，可是提起蛇三，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
青惟努力忽略这些，从里面翻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打开闻了闻，然后递给白竹明:“金疮药，很有用的。”
白竹明有些愣神，木讷地接过瓷瓶，原来她还惦记着自己的伤口。
青惟没注意他的表情，然后开始继续翻看着无垠囊。
这破袋子里面还真是什么都有，她从里面拉出一把长剑，看了看之后就丢在一旁，然后继续翻找着。
白竹明在一旁看着，也不插嘴，就默默地陪在青惟身边，偶尔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小声惊呼一声。
眼睁睁看着她从里面掏出一把折扇，一柄斧头，一杆长枪，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小瓶子，一本本已经看不清字的古书，还有一把木头椅子，一堆衣服，居然还掏出来两只活鸡，一直活兔子！
“它们居然没有死？”青惟也惊讶于这些活物，看来这破袋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
白竹明看着她要把两只鸡塞进去，拦着她说:“哎，养着吧，下两个鸡蛋还能给你补身体。”
青惟有些嫌弃地看着手里的鸡，还是塞给了白竹明。
她继续翻找着，角落里看到一串念珠，每一个珠子都有婴儿拳头大小，她认得，这是在书院里把自己打伤的念珠。
白竹明看到青惟拿出的念珠，心头一虚:“哎？这……”
“在书院打伤我的，就是这个。”青惟看着此刻在自己手中毫无异样的珠子。
看来还是要好好修炼，当初的自己居然能轻易被这样一串珠子给打伤。
当时没有好好看过，现在仔细端详，这珠子似乎还散发着一股味道，挺熟悉的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青惟偏过头凑近白竹明的脖子，吓得他僵直了身体，结巴着说:“怎，怎么了？”
“就是这个味道。”青惟直起身子向他解释，“我说这珠子的味道怎么如此熟悉，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白竹明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她发现什么，干笑一声，飞快地寻找着合适的理由:“啊这，这是书院的熏香，在书院待久了难免沾染上。”
青惟点点头没有在意，把掏出来的那些东西又一样一样装了回去。
白竹明心里不放心，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鸡，看着青惟问:“青儿，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转变有些……我很担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