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的面色亦是冷的仿佛从冰天雪地里而来:“妹妹自己身为女子,便该明白名声与女子而言有多重要,你如何能以如此阴毒手段来害与你一同长大的姐妹!”
沁微摇了摇头:“三婶、三哥,你们该庆幸大嫂机敏察觉了她们的算计,若是叫她们得逞了,六姐姐这会子可就是在苏家做妾。上官氏那种不能容人的主母手底下的妾,她会是什么下场呢?”
什么下场?
除了死,便是生不如死啊!
荣氏连连几声“好”,讥讽而切齿:“韵姐儿可真是沁雯的好姐姐!”旋即一转,看向侯爷,“算计姐妹,栽赃兄嫂,今日如何处置她,还请侯爷给个准话!”
侯爷的面色如被冻住的冰峰:“去家祠带发修行。直至你母亲除服礼,都不必出来了!在此之前你若再敢有任何不干净的心思,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原以为侯爷顶多罚她二十板子,再禁足罚没月例以示惩戒,没想到会是让她去家祠带发修行。
虽家祠就在府中,但去家祠便是连家下都知道她这个人是触犯了家规的。
来日即便出来了,脸面也全丢尽了。
这个家里的人,也只会避她如蛇蝎!
何况她苦心经营、静心算计为的就是推姜元靖上位,好让自己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来日得以高门婚事,风光无限。可侯爷如今厌弃了她,她又能得什么样的婚事?
这样的惩罚不得不说,对于姜沁昀来说简直是灭顶的。
姜沁昀的声线陡然凄厉,带着尖尖的余音,高高抛起:“父亲!”
侯爷似乎厌恶极了她,并不愿意再听她说什么,挥手让人把她带了下去。
姜沁昀被拽着离开,雪白的贝齿死死咬在唇上,就在她的面孔被皮帘子遮蔽的一刹那,她掠过沁微和繁漪的眼底有厉色闪过,旋即隐没在夜色里。
繁漪并不在意她的厉色,她的小伎俩,还不够看在眼里的。
堂屋里的暗潮诡谲并没有因为姜沁昀的离开而平静。
沁微的眼神落在蓝氏身上,也不急着说话,就那样以猎人的眼神盯着她许久,才慢慢道:“至于五嫂,即便平云之事与你无关,从你上锁的箱笼夹层里找到的木偶,你又怎么解释?”
蓝氏心虚不已,却也不肯就这样认输,梗着脖子喊道:“能把蓝家牌位都偷偷放到我们院子,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
繁漪神色平静,语调悠然,甚至含了几分怯怯:“侯爷面前指证我们,起码得有证据才是啊!空口白牙的,你这可是栽赃呢!”
蓝氏语塞,自知说不过她,便把矛头对准了沁微,龇目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着他们打压我们!”
“好处?”沁微淡淡一扬眉,“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大嫂对我们未出阁的小姑子掏心的好啊,就凭这个,便值得我站在她一边。至于说打压你们?你们有什么值得被打压的么?是比大哥仕途顺遂?还是比大嫂身份高贵?”
听女儿把态度说的那么鲜明,二爷和二夫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既然已经高下立见,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原本二爷也是看懂了侯爷的心思,对琰华更为支持些的。
更别说二夫人和闵氏了,为着玉儿,也早已经站行云馆在一处了。
沁微莲步轻移,站在叶妈妈端起的位置,手指就那么轻巧的一指:“该不会向太夫人下毒的,就是你们吧!”
蓝氏发紫的唇出卖了她的惧意,她的声音仿佛被沉溺在海底久了,激烈的喘息着,一浪逼着一浪:“你休想把什么都栽到我们头上!”
沁微看了侯爷一眼,旋即轻轻一笑,不大在意道:“我就随口一说,你激动什么。张口就来的本事,我也是同五嫂嫂你学的啊!”
蓝氏恨极气急,却一时不知要如何怼回去,只能恨恨的瞪着沁微。
而沁微却丝毫不曾将她放在眼底。
繁漪起身微微一福,嘴角含了恰到好处的弧度,神色里有近乎宽容与懂得的情绪,徐徐温柔道:“父亲,既然文英的口供与我们所看到的有所不符,便再审问下去,若是冤了谁,倒也是不美了。”
沁微觑了她一眼,似乎含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嫂嫂便是太好性儿了,才让人以为你是好欺负的!”
繁漪想了想,羽睫微扇着笑了笑,那笑意带着裂冰的冷意:“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若再触及我的底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边关的风沙将侯爷的肤色吹的有些深,神色微沉之下武将的威势便显露无疑:“崔嬷嬷,继续审,务必问出实话来!还有回事处,所有与叶婆子亲近者全部拿下去问话。”
崔嬷嬷颔首:“是,奴婢明白。”
福妈妈看了眼与地毯花纹混在一处的暗红色血迹,回身请示道:“叶妈妈的家人,还有平云、云倾及其家人的处置,还请侯爷示下。”
侯爷的神色似炎炎日头下一抹擦过深翠色枝叶投下的凉翳:“平云、云倾扔去偏院,继续问话,其余者全部杖毙!”
平云不意自己竟落得这样的结局,仿佛是看不见的伤口被生生撕裂,她惨白这脸色不住磕头求饶:“奴婢只是为七姑娘打探消息,那诅咒人的木偶也不是奴婢做的呀!奴婢的家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在姜家伺候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呀!侯爷饶命啊!”
侯爷一挥手,宽大袍袖风风扬起,有猎猎之声:“让家下所有人都去看着,亲眼看看,谋害主子是什么下场!”
崔嬷嬷从袖中取了帕子,捂了平云的嘴便拖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炭火烧的太旺了,五爷的额角竟是沁出了汗珠,慢慢的滑落,像是皮肤上被爬了一跳细足的冲,有刺痒之意。
他抬手擦了擦汗,开口道:“四叔公家中老二无嗣,便把姐儿过继过去。叶姨娘身子不好,便挪去庄子上养着吧!家里干干净净的才能太平。”
身子不好的人,自然是熬不过这个冬日的。
侯爷微微一叹:“五弟不必紧张,我知此事原也与你们无干。”抿了抿唇,“姐儿还小,离了生母,便不要再让她离了生父了。换个本分的姨娘养着也就是了。”
五爷和元诘舒了口气,忙是颔首谢过。
终究府里的孩子还是太少了,一个姐儿也显得格外珍贵。
窗外廊下悬着的灯笼在偶尔吹过的寒夜细风中轻轻摇曳着,光线落在素白的窗纱上,微微发黄,映着庭院里几树花树的花影沉沉,正映衬了堂屋中几颗沉浮不定的心。
侯爷负手而立,“这个府里的都你们的至亲,若谁再在府中搅弄这些阴毒伎俩,我绝容不下!”
众人自是凛凛应下:“是。”
月华里似乎参杂了一些凌乱,仿佛是玉兔窜上了广寒宫里的那颗桂花树,震乱了一片枝叶错乱。
因为太夫人身边离不开人伺候,长明镜的丫头婆子们被问了话很快就被放了回来。
月皎几个大丫头提着羊角灯送了众人出去。
繁漪看了眼她略有一瘸一拐的腿,感激道:“此番幸亏有你的帮忙了。”
月皎微微一笑:“大奶奶言重了,奴婢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奴婢伺候太夫人,一切都是为了让真凶浮出水面。”默了默,清淡的语调里便多了几分担忧,“只是那边没有得逞,侯爷又责令七姑娘禁足家祠,恐怕不会轻易罢休。大奶奶还得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