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始料未及,原来这位公孙先生所说的不能让自己白来一趟,竟是想让门下的两名弟子跟随自己。
“岂有不愿之理。”
陆沉连忙拱手。
那陈玄、刁小四俱是在公输家与墨家比试中大放异彩的墨家年轻一辈,虽然年纪尚轻,但所展现出的实力却绝非等闲。
尤其是陈玄,给陆沉的印象最是深刻,剑法出神入化,与公输宇云对战最后使得那招有攻无守,简直可怕,无须多想,也知他必是墨家年轻一辈中剑法造诣最深的弟子。
那刁小四也不可小觑,虽然最终未能将公输家的太极圆球解开,但仅听公孙长安对他这徒儿的评价,便知其机关术造诣必定非同凡响。
得此二子,陆沉高兴还来不及,又怎可能不愿。
听得陆沉答应下来,公孙长安仿佛卸下一桩心事般,竟似生怕陆沉会拒绝。
公输仇诧异说道:“这两名晚辈弟子,日后必将会是挑墨家大梁的中流砥柱,公孙兄既然坚守理念,不愿相助齐国攻城略地、开疆拓土,又为何要忍痛割爱,将门下最杰出的这两名弟子派去齐国?”
公孙长安苦笑道:“说来不怕公输兄笑话,这两名逆徒,一个胡闹捣蛋,一个犹如木头般,委实让某头疼得紧,倘若一直呆在墨家总院,惹某心烦倒是小事,只怕这两块还算材料的材料腐朽发霉,不如放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广阔天地,让他们好生历练一番。”
公输仇没说话,不过瞧神色,显然对公孙长安的解释并不信服。
公孙长安沉吟片刻,随即又道:“当然,某还有一层用意。”
陆沉问道:“愿闻其详。”
公孙长安说道:“陆院长方才说的那些话,某倒也不是全然不敢苟同,世道如此混乱,墨家本该择明主,尽心力,从而确保墨家能延续万代,可碍于本门理念,某却是不能携整个墨家投靠北齐。某的那两个徒儿虽然不成器,但也还算是有些本事,此番随陆院长去往北齐,想来也能尽份微薄之力,倘若将来齐国君临天下,但愿能念我墨家多少曾出过些力,莫要将墨家取缔解散。”
乱世百家争鸣,受帝王礼遇,那是因为列国帝王需要百家门人投靠报效,以其独树一帜的理念以及经国理政之能,来助自己的国家变得强大,以来应对波谲云诡的纷乱局势,抑或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可到了盛世,一个统一的政权,却是只需要一种声音,即便那些不同的理念被排斥于朝堂之外,恐怕亦不能使帝王安心。
而消除各种声音的唯一方法,便是勒令其解散,倘若不从,便强行取缔!
公孙长安不愧为墨家巨子,深谋远虑,眼光已经放到了天下一统之后。
墨家坚守理念,不能相助帝王开疆拓土,成就皇图霸业,可毫无寸功,待山河归一,像墨家这种隐有江湖侠士快意恩仇之风、且枝繁叶茂门人无数、更拥有制造战争器械之能的百家流派,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非攻理念不可破,而若墨家门下弟子陈玄以及刁小四能够为齐国立下汗马功劳,将来一旦齐国统一天下,墨家也好说话。
当然,公孙长安的用意远远不止这般简单,倘若这两名墨家弟子能够在大齐站住脚跟,乱世墨家无法倾巢而出助齐国攻城略地,但盛世却可进入齐国朝堂治国理政,公孙长安让陈玄与刁小四追随陆沉去往齐国,表面是对陆沉远道而来表示答谢,实则却是在为墨家的将来铺路!
陆沉何等聪明,立时便听出公孙长安之深意,可墨家的将来,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却是不能对公孙长安做出承诺。
他只能恭维说道:“公孙先生目光长远,在下佩服。”
公孙长安如释重负道:“好了,既然陆院长不嫌弃某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儿,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墨家明面上拒绝投靠北齐,可却派门中最杰出的两名弟子追随北齐督监院院长,以那两个后辈的厉害,日后未尝不会在北齐扬名立万,名就功成。
公输家与墨家相争近百年,没想到入了朝廷,还要与墨家在一个碗里争食吃,公输仇不是惧怕两个后生晚辈,可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毕竟公输家与墨家说起来实可谓“仇深似海”,可远没有表面那般一团和气。
公输仇忽而冷笑道:“公孙兄,你坚持非攻理念,不愿携整个墨家效力北齐,可偏偏又为了墨家的将来,派座下最杰出的两名弟子追随陆院长,那刁小四的机关术造诣极深,倘若造出战争器械,助北齐攻城略地,也不知算不算破了墨家的非攻理念。”
公孙长安淡然道:“这些某自然都考虑到了,所以某决定,将这两名弟子逐出师门,从此与墨家再无瓜葛。”
公输仇闻言顿时愕然道:“什么……”
陆沉也惊到了,忙是说道:“这万万不可,岂能因此而让公孙先生痛逐爱徒……”
公孙长安截断陆沉的话,说道:“雏鸟总是要学会自己展翅高飞的,说句可能陆院长会以为某是在吹嘘自家弟子的话,某的那两名弟子,俱是不凡,待在墨家,只会埋没了他们两个的本领,不如追随陆院长,出去闯上一闯。”
瞧公孙长安神色认真,亦丝毫没有即将痛逐爱徒的惋惜,公输仇微微皱眉,思量良久,蓦地想通关键,恍然苦笑道:“原来如此,所谓师徒,不过是个名分罢了,倘若将来公孙兄欲要那两名弟子重回墨家门墙,他们两个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沉随即也面露苦笑,拱手说道:“公孙先生放心,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日后定当完好无损的将您这两名弟子交还给墨家。”
公孙长安道:“但愿这两个不成器的逆徒能够闯出点名堂,也算不负某苦心谋划,不过这担子未免也太重了些,墨家的将来,全都压在他们两个的身上,某这做师傅的,委实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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