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厉一凛,无言以对。陆沉说道:“凡事需谋定而后动,三思而行,不可草率行事,更不能轻易自作主张,如此才能确保立于不败之地。督监院现下风头正盛,朝野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若我们无所顾忌,难保不会遭受倾覆,只有小心谨慎,才能趋避未知的危险。”仇厉拱手道:“院长深谋远虑,督监院有院长掌舵,定能长盛不衰。”“哪里来的长盛不衰,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陆沉淡然一笑,说道:“你或许觉得我所谓的小心谨慎,不过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可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只有活着,才能去实现心中的报复和理想,才能变得有资本无所顾忌。一切都得慢慢来,督监院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的风光,并非终点,我们还在前进的路上,怎敢便骄傲自满,放松警惕。”“卑职对院长钦佩万分,怎敢有所质疑。”仇厉急忙解释,顿了一顿后,问道:“院长觉得……督监院的终点,是何景象?”陆沉淡淡说道:“当为皇者厌弃时,能落得个善终,便是为臣子最理想的归宿了。”仇厉沉重道:“看来院长对督监院的未来并不看好。”陆沉吁声道:“督监院这等官署衙门,看上去风光显赫,大权在握,实则皆在皇帝陛下的一念之间,我等现下朝野畏惧,可那是基于陛下倚重,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对督监院心生厌弃了呢?陛下会不会也对督监院生出忌惮之意?一旦这些都成为现实,督监院,你,我,督监院的所有人,到时又该何去何从?”仇厉沉默了,陆沉的话,他岂能不心生感触,要知道他曾经便是因督监院沦落而锒铛入狱,若非文帝重新启用,恐怕这辈子都得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中直到化为一具孤寂的枯骨。“虽然说,身为臣子,权势,财富,地位,都是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赋予的,可我们却不能全然将命运都交由到皇帝陛下的手上,我命由我不由天,如何能主导督监院这艘巨舰顺风顺水的驶到终点上岸,这个过程需要我们自己小心谨慎,切不可马虎大意,否则难保中途就会帆毁船翻,所有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重生一世,陆沉对未来是抱以乐观态度的,可幸福的未来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所以他不得不未雨绸缪,对今后督监院的处境抱以悲观。只有心有敬畏,才能小心谨慎,继而仔细谋划。虽然说这样做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毕竟世事难料,可总归是去做了,就算未来真的有那么一天,也不会感到后悔和遗憾。宦海沉浮,步步杀机,处处凶险,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古来权臣善终者有几人?陆沉曾自问过,自己眼下可为权臣?答案自然是。麾下数万鹰卫,外探列国,内监百官,大权在握,哪怕是较之儒家主导内阁的鼎盛时期,怕也是有过之而不无不及!所以他不得不为未来而考虑,能否落得个善终!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也一直在心里谋划,如何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主宰督监院的命运!如果换做是前世,他断然不会如此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可重生一世,让他对自己的生命、对身边的人格外珍惜。为了芷柔,为了鸢鸢,他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爬,爬到那谁也左右不了他命运的最高峰,然后功成身退,到时兴许这传奇的一生,也到了该落下帷幕的时候了。仇厉杀伐果断,快意恩仇,无论做任何事,从不会顾虑到这么多,听得陆沉将能想到的全都想到了,不由动容道:“当初院长亲自来天牢提卑职出狱,卑职虽然明面上俯首称臣,但其实心底还是有些不屑一顾的,因为院长太年轻了,卑职不相信像院长这般的年轻人,有足够的能力带领督监院,亦觉得院长如此年纪,便功成名就,位居三品,必定会骄傲自满,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踢下这个位置,但不知怎的,卑职还是鬼使神差的想要赌上一把……”他越说越觉感慨,“结果卑职真赌对了,督监院有院长您掌舵,未来必能顺风顺水,平安上岸!”“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我们还是先顾好眼下的事吧。”陆沉沉吟片刻,说道:“你暂时还不能与在晋潜伏的兄弟们联络,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反而会引起晋国各方面的怀疑,这样吧,你带着这次跟随使团而来的兄弟们,这几日多在外面打探打探晋国现下的形势,兴许有何有用的情报能够被我们所利用,同时也能麻痹晋国各方面对我们的警惕,等过一阵子,再秘密与在晋潜伏的兄弟们联络,先将那位苓珠姑娘送回大齐去,然后再见机行事。”仇厉拱手道:“卑职遵命。”陆沉点头,问道:“晋国对于我们此次来使,特意召开文会,旨在交流文化,你这便去将赵侍郎与黄少卿请来。这次有不少翰林院的学士跟来,到时候就派他们上场吧,也正好借机杀一杀东晋文坛的锐气,让他们非但文气不能得以昌隆,必要经此一役,萎靡不振!”仇厉笑道:“院长在城门时将那些东晋文人杀得灰头土脸,他们怕是已然士气低落,对我齐国甘拜下风了。”陆沉说道:“他们不过是对我这个诗仙甘拜下风罢了,我们得让晋国的文人瞧瞧,我大齐满腹经纶、胸有丘壑者,不仅仅只有诗仙陆沉,还有张三,还有李四,还有王二麻子……”仇厉何等冷酷之人,听得陆沉胡乱取的代号,亦是不禁失笑。陆沉兀自说道:“晋国自诩前商正统,素来鼻眼朝天,蔑视诸国,可我大齐早就后来者居上,是时候该将晋国打醒了,让晋国明白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文风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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