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琛顾虑道:“真的要将希望全部寄托于北齐么。”
甘衡叹道:“在北齐使团未来之前,我针对此局,苦思冥想,看不到半点希望,那些门阀也都不是蠢货,对付他们,唯有分化拉拢,但他们清楚,哪怕背地离心离德,明面上也要铁板一块,如此才能与陛下您抗衡。分化拉拢的计策,实施也多半无多大效用。而北齐使团在这个时候到来,让老臣终于看到了破局的希望,不是老臣非得将希望全都寄托于北齐的身上,实在是无计可施,但凡有其他办法,哪怕是下策,老臣也绝不会冒险让异国来帮助陛下渡过难关……”
望着老甘衡近年来愈发憔悴的脸庞,宇文琛长长一叹道:“还记得你初来东晋时,虽已过五十之龄,但还是满头黑发,意气风发。可自做丞相以来,这才多少年,头发竟都白了。多亏了有你,朕才能高枕无忧,如果世家门阀没有坐大到如今这等地步,那该多好,有你替朕分忧,晋国定当愈发强大,甚至成为当世第一强国亦不无可能……是朕拖累了你啊。”
甘衡神色一变,忙是起身,便要下榻,对宇文琛行大礼。
宇文琛眼疾手快,紧紧攥住他的手,摇头笑道:“甘卿,朕曾说过,你我私下,便如兄弟般,无须行礼。”
甘衡感动涕零,不由老泪纵横,说道:“老臣本一介无名士子,若非陛下看重,兴许现在仍无丝毫建树,游荡列国,漂泊无定。陛下对老臣的青睐之恩,值得老臣以性命相报!为陛下谋划,乃臣之本分,何来拖累一说?老臣若不能让晋国焕然一新,再无骨瘤之患,岂非愧对圣恩?就算是一死,也闭不上眼啊!”
宇文琛拍了拍甘衡的肩,唉声叹气道:“朕知道甘卿你忠心耿耿,现下世家门阀连起手对朕施压,阻拦北齐使团入城,便是门阀商定,想要对朕耀武扬威,以为朕能知难而退,将你交出来,被他们千刀万剐……可朕何尝不知,若甘卿你有失,朕的江山恐怕就休想再坐安稳了。”
他望着甘衡,毫无帝王架子,情真意切道:“甘卿,朕全都靠你了。”
甘衡又恢复智珠在握的淡然模样,说道:“陛下莫慌,眼下北齐使团入城,只消好生谋划,必能成功破局。那些门阀之所以胆敢如此肆无忌惮、不敬皇室,完全是因兵权在握,连朝廷都无法掌控。只要我们与北齐结好关系,许以利益,就可令北齐出兵,作为威慑,逼迫门阀交出兵权,否则便让他们遭灭顶之灾。”
将对付世家门阀的希望寄托于北齐的身上,尽管宇文琛对甘衡无比信赖,但仍旧觉得此计并不高明,顾虑道:“甘卿此言,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朕这段时间左思右想,请求异国发兵,未尝没有可能是引狼入室。”
甘衡道:“可目前的情形,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强大的武力,才能使门阀摄服。而陛下您能掌握调动的军队,实在无法与那些在各地拥兵自重的世家门阀相抗衡,唯有借助外力,否则破局的可能,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宇文琛问道:“倘若齐国真的发兵过来,坐地起价,赖着不走,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这些还不是眼下该计较的事,现在我们该做的,是如何顺利说服北齐,只要北齐答应施以援手,我们才可再按部就班,商量下面的对策,若北齐不答应帮忙,一切都是空谈。”瞧宇文琛眉宇间的顾虑之色仍旧没有化解开,甘衡说道:“陛下尽管放心,我们请求齐国帮忙,只是让齐国派出军队作为威慑,到时陛下趁势威逼利诱,再行分化拉拢的计策则可事半功倍,只要不逼得各地的世家门阀狗急跳墙,晋国就不会有引狼入室的风险。”
宇文琛点点头道:“希望能如预想的这般顺利,若那些门阀铁了心要与朕作对,朕说不得要放北齐军队进来,借助齐国之力,联合朕的皇属军,将各地门阀一一剿灭。”
听得此言,甘衡忙道:“万万不可!”
宇文琛侧目。
甘衡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臣此计,乃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请来北齐军队开赴我晋国边境,作威慑之态,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已经是冒了十足的风险,若城门大开,放北齐军队进入我晋国领土,一旦北齐翻脸,到时晋国危矣,就算是神仙下凡,恐怕也无力回天!”
宇文琛一震,心有余悸道:“是朕疏忽了,会错了甘卿你的意思,北齐军绝不能放进来,朕可以亡于内战,但绝不能被异国趁机攻陷,做亡国之君,若真如此,还有何脸面去九泉之下见我宇文家的列祖列宗。”
甘衡说道:“事情还没演变到那一步,陛下还无须如此忧心忡忡,有老臣在,陛下便定然不会成为亡国之君。只要好生谋划算计,陛下不仅能成功破局,亦能收回几代不曾集中的皇权,到时则可成雄图霸业,定万世之基!”
宇文琛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所言,一向是深信不疑的。
因为甘衡从不无的放矢,既然如此胸有成竹,就必定已谋划的万无一失。
宇文琛露出欣慰的笑,说道:“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朕必与卿平分天下!”
甘衡摇头,淡淡说道:“只要能助陛下成就万古之基业,老臣便心满意足了。”
宇文琛问道:“朕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甘衡说道:“务必要结交好北齐使臣,老臣听说,那北齐主使,乃北齐新贵,齐文帝面前的宠臣,年纪轻轻,便掌握百官生杀大权,权势滔天,陛下只要能结交下这位北齐主使,到时请求北齐出兵,便能顺利的多。”
宇文琛说道:“有一件事朕一直不明白,那陆沉身为北齐督监院院长,而督监院的职责乃刺探列国,我晋国也有北齐谍探存在,齐皇帝却派他这位谍探头子作为主使,此番带队来使,是否并非像是表面只为结好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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