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礼部提前就已规划好的路线,使团需经业洲、涂洲,继而出居庸关,经滇苗两地,然后跨过黄河,便可进入东晋国土,估摸也就五六十日间,就能抵达晋都“豫衡”。
此次护送使团赴晋的军队,乃是临近居庸关的平康驻军,实乃百战之师,且对滇苗之地颇为了解,当初灭亡诏国,就是这支军队所为。
领将徐褚,号称“血袍人屠”,在攻陷诏国都城后,下令军队三日不封刀,纵容部下烧杀抢掠,整个诏国都城几乎被屠掠一空,在大火中付之一炬,诏国就此灭亡。
在嘉宏帝当政时期,儒家的势力虽不如后来那般一手遮天,却也是非同小可,杨文昭等奉行“仁爱”的儒家高官,对徐褚这残忍之举深恶痛绝,可徐褚毕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又不能斥责惩罚这位灭诏的大功臣,故而不予擢升,亦因对其不满,对其仕途百般阻扰,直到现在,徐褚的武职,不过才为三品宣威将军。
徐褚此人,虽暴戾残忍,但治军严谨,极会打仗,若非令儒家不满,以至断绝升迁机会,以其军功才能,断不至于屈居平康做一守尉。
文帝命他带兵护送使团过滇,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滇苗本一家,徐褚灭诏游刃有余,而大齐即将就要对滇国下手,他这柄尘封已久的利器,也是时候该启用出鞘了。
此次护送使团,就是初试牛刀,看看徐褚这把刀,被尘封多年,究竟有没有生锈。
若依旧锋芒锐利,待欲灭滇国时,便仍由其统兵!
徐褚是聪明人,文帝的用意,他或多或少也能猜到几分,终于再被任用,他兴奋已极,命令军队枕戈待旦,迎接使团的到来。
平康驻军只能护送使团过滇,为防被晋国误会是大军压境,所以绝不能接近晋土,按照文帝的意思,等使团顺利过滇,就得原路返回。
按照出使的礼仪,一国使节,出使另一国,护送军队当不能超过百人,故而文帝另派了一队禁军护送,而领头的正是陆沉的老熟人李惊蛰。
禁军护卫人数共计六十三人,再加上陆沉自带的督监院十一人,合七十四人,这个护送人数符合出使礼仪,虽然也还是多了一些,但想来还不至于令晋国多心。
要知道,在赴晋之前,使团名单就已早早送到晋国,若是真正随使团赴晋的人数,和送过去的名单不相符合,或者是超出正常规制,晋国有权利将使团拒之门外。
出使异国,是一件麻烦事,有太多的礼仪需要遵守,好在陆沉虽为主使,但有礼部及鸿胪寺官员随行,他也无须过于操心。
鸿胪寺的主使官员乃左卿黄玄仰,陆沉在鸿胪寺做少卿与突厥使者谈判的那些日子,虽然没和这位左卿打过交道,但从朱恪的嘴里也曾听说过他,是个正气凛然的家伙。
而礼部主使官员乃侍郎赵邯煜,原为嘉宏十六年进士,儒家没落后,才被文帝提拔上来。
诺大使团,浩浩荡荡,有辎重拖累,过了二十天,才到平康城。
守尉徐褚早已等得望眼欲穿,待使团一到,便随即率领驻军开拔,跟随护送。
又过七日,使团出居庸关,过四日,至滇国境内。
礼部官员派人向滇国上阳郡郡守递送国书,请开城门,为大齐使团让路过行。
上阳郡拒,杀使。
徐褚随后率军破城,过城又护送使团三百里,才原路返回。
过六日,使团到达苗地。
……
苗地地势险峻,多崇山峻岭,罕见坦荡平原,毒虫遍地,瘴气弥漫,有无数苗人世代生活于其中,也曾建立国家,可惜被大齐所灭,苗族分崩离析,族群遍布,其中势力最大的为黑、白二苗。
花青虞就是黑苗人,按照她的说法,黑苗白苗大都是当年诏国的皇室后裔,至于她自己,乃是专为王室掌管祭祀的大祭司的后代。
不过陆沉没信,这妖女模样艳冠众生,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苗人后裔,没准就是根正苗红的诏国皇室血脉,当年诏国为大齐所灭,她对大齐为何如此恨之入骨,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陆沉懒得深究花青虞的身世,他来苗疆,只为寻取解药,弄死身体里那只可恶的蛊虫,而不是来揭开陈年往事、搞清楚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
命令使团在山脚驻扎,陆沉来到关押花青虞的囚车旁。
看着这个貌似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陆沉嗤道:“莫要与我装模作样,你身怀武功,就这点路程,对你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还是赶紧抬起头来看看,解药被你藏在了哪里!”
也就数息过后,花青虞缓缓抬头,凌乱的发丝将脏兮兮的面孔遮住,只有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与陆沉对视。
“我已经说过了,解药被我留在了扎荼寨,只要找到扎荼寨,你身中蛊毒,必定能解。”
她有气无力的道。
陆沉冷笑道:“若我知道那劳什子扎荼寨藏于何处,你早就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花青虞娇躯一颤,眼神有些慌张,扭头看了一圈,最终目视南方,说道:“一直向前走,翻两座山,走吊桥过了古岄涧,就是黑苗部落了。”
陆沉默然稍许,问道:“黑苗部落有多少族人?”
花青虞呵呵干笑,仿佛游离于阳间的厉鬼般,充满着怨恨之意,“当初苗族差点被屠戮一空,如今即便是最繁盛的黑苗族,也只剩下不到三四万人了。”
三四万……
陆沉不由皱眉。
这妖女的身份还不能确定,即便只是普通黑苗后裔,可就这般堂而皇之的押着她去扎荼寨取解药,势必会惹得凶悍的黑苗族人群起而攻之。
平康驻军回返,护送的兵士只有不到百人,与那些黑苗族人硬碰硬,无异于是自讨苦吃。
不能大张旗鼓啊。
陆沉思量许久,对左右的禁军护卫说道:“将囚车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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