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三月,拂堤杨柳,草长莺飞,宋菀和青萍一同去踏青。古代闺秀不能肆意出门,不过三月份是踏青的好时节,很多女眷会在家人仆妇的陪同下出来游玩。
路上,宋菀和青萍闲聊,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问。古代重农抑商,商人地位低下,而女子经商,就更加被人看不起了。宋菀菀一介商人,怎么会和户部侍郎家的公子青梅竹马呢?这于常理不合啊。
据青萍所说,原来,十几年前,宋菀菀的父母在一次外出时,碰到一伙劫匪正在抢劫过路的官员。那官员正是叶光政。当时社会动荡,匪寇横行,抢劫之事常有发生。宋菀菀的父亲路见不平出手相救,结果寡不敌众,夫妻二人均被残忍杀害。匪寇担心官兵赶来,抢走东西就撤退了,叶光政得以活命。因此,叶光政夫妇对宋家父母是感激加愧疚,所以收养了年幼的宋菀菀,让她与自家儿子叶鸿非一同读书习字。后来,宋菀菀长大了,觉得尚未出阁的女子独自住在叶府不太方便,于是搬到了自家当铺,一面经营,一面生活。
原来是这样。宋菀解开了心中谜团,两人来到了京郊的一处草地上。草地上三五成群聚集了不少人,有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也有官家小姐,身后有一帮仆妇家丁前呼后拥着。熙熙攘攘,很是热闹。两人在草地上闲谈了一会儿,宋菀开始觉得有些无趣,加上日头不断升高,让人觉得微微燥热起来。这时,青萍提议去草地西边的树林里逛逛,宋菀欣然同意了。
西边那片林子,树木青葱高耸,听起来隐约有流水的声音,说不定还有小动物呢。两人起身来到树林,凉风习习,心旷神怡。青萍见到小溪,对宋菀说:“菀菀姐,小溪里有鱼呢。我去捡些树枝过来,一会儿我们烤鱼吃吧。”
“好啊”,宋菀叮嘱她,“你去吧,小心点。”
青萍走后,宋菀在林子里转悠,时维仲春,芳草绽芽,空气中满是生机勃勃的味道。宋菀一会儿逗逗小松鼠,一会儿追追小野兔,不亦乐乎。可眼看正午了,青萍还没有回来。宋菀隐隐有些担心。又等了一会儿,青萍还不回来,宋菀决定去找找。她一边走一边喊,可偌大的林子里,只有自己的回音。她担心青萍会出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许是走的太急,一个没注意被地上的石块绊倒了,扭伤了脚。她吃痛地坐在地上,一时又累又痛,索性休息一会儿。就在此时,宋菀听到林子的另一端传来疾驰的马蹄声。这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整片树林都跟着震颤起来,树叶也簌簌作响。宋菀抬头一看,一匹漆黑的烈马正向她飞奔而来。宋菀吓了一跳,想要起身躲避,可脚下生疼,加上害怕,一时竟无法动弹。那马来势汹汹,转眼到了近前。宋菀把眼一闭,大脑一片空白。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马蹄声似乎绕过了她,渐行渐远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匹深棕色的骏马,马上坐着一个手扬马鞭的人,正是多铎!
他抬腿从马上跳了下来,急忙俯下身子轻轻扶起惊呆了的宋菀,宋菀眉头微皱,多铎这才发现她脚受伤了。多铎轻轻脱下了宋菀的鞋子,褪下了她的罗袜,为她查看伤势。见她的脚踝红肿,来不及细问,他一把将宋菀抱上马背,自己也飞身上马,担心她受不了颠簸,多铎按住马辔头,在林子里徐徐前行。两人一前一后,挨得如此之近,多铎向下看去,宋菀的青丝和雪白的脖颈,让他莫名地心动。他问宋菀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脚又是怎么受伤的。宋菀一一作了解释。
多铎听后,眉头微蹙道:“好险。这里离两白旗在西郊的马场很近。”适才我们驯服一匹新得的烈马。那马儿突然发了性跑了出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那马定会伤了你。”
宋菀顺势说道:“是的,真的心有余悸。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多铎看她神色慌张,惊魂甫定,还忙不迭地感谢,将嘴角轻轻一扬,眼睛顿时弯成了浅浅的月牙。他用邪魅的语气说道:“说起来本王已经救过你两次了,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宋菀心说,我能怎么报答你啊,你又不缺钱不缺物的。想到这儿,她故作为难道:“您怎么施恩望报啊,那您想让我怎么报答呢?”
“人的生命至珍至贵,你必须用贵重的东西报答我才好。”多铎坏笑着说道。
“那,您想要什么呢?”
“我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您不是知道吗?”
“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
“我叫宋菀菀。”
“宋菀菀,好的,我记下了。我叫什么,你知道吧?”
宋菀“噗嗤”一声笑了,心说你叫什么我当然知道,可我哪儿敢直呼其名啊,只得说道:“知道,您是豫亲王,十五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宋菀的头发被林中的风吹得四处飞舞,不安分地贴到了多铎的胸口和脸上。他觉得有点痒,心里却是欢喜的。两人在林子中悠哉地走着,突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看起来要下雨了。果然,雨点很快落下来了,多铎本想在雨下大之前策马飞奔走出林子,可看看坐在前面的宋菀,他有些犹豫了。宋菀一个弱女子,又受了伤,如果在马上颠簸,加上淋雨,恐怕身体受不住。
突然,他想起林子附近有个山洞适合避雨,以前出来打猎的时候见到过。于是,他加紧了速度,将宋菀带到了山洞里避雨。这时他才发现宋菀已经浑身湿透了,脸色苍白,瑟瑟发抖。他赶紧脱下外面的大氅,披在宋菀的身上。然后自己准备生火,可万万没想到,闹出了大笑话。从山洞里找到的柴都是湿的,好不容易点着了,呛得人直流泪,但总算是暖和点了。
多铎见宋菀仍在发抖,赶忙让她把湿衣服脱下来,烤一烤再穿。否则会冻坏的。宋菀的脸“腾”地红了,她怎么可能在仅有几面之缘的男子面前脱衣服呢。
多铎看出了她的顾虑,对她说:“我转过身去。一会儿你把我的衣服披上就好。”说着把身子转了过去。
湿衣服穿在身上确实太冷了。宋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自己也转过身去,准备脱掉外衣。多铎以为她换完衣服了,轻轻回过头来,这一眼,像是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一枚石子,从此有了化不开的情愫。湿衣服衬得少女的身子曼妙动人,也让他有种莫名的心疼。他喉结猛地抽动了几下,然后迅速地把头转了回来。
宋菀将外衣脱下来放在一边烤,身上披着多铎的外套。见多铎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她担心地问:“王爷,您的外衣给了我,自己受凉怎么办?”
多铎一笑,“不必担心我。多少枪林箭雨我都过来了,淋点雨算得了什么,仔细你自己的身子就好。”
这时,宋菀稍稍暖和了一些。她突然发现,刚才生火的时候,把多铎的脸熏黑了。宋菀强忍着笑,不由得调侃道:“满蒙第一的巴图鲁,居然不会生火,哈哈。”
多铎听了,不怒反笑,“军中有人生火,我只管带兵作战,哪里做过这些琐事?若不是为了你,哪里需要费这等周折?”说罢,他似邀功般抬起头看着宋菀。
宋菀惊讶地发现,这个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居然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宋菀赶忙赔笑道:“好啦,我说错话了。”说着,从腰间拿帕子,主动为多铎擦净脸上的灰。这个举动,让平日里性如烈火的多铎,一下子安静地像个孩子,一动不动地由着她擦拭。看着眼前的宋菀,他恍惚中想起自己死去的额娘,也曾是这般温柔地为他擦脸。
宋菀见他失神地盯着自己,赶忙停下了动作,准备把帕子收回来,却被多铎一把拉住了手。
多铎握着宋菀如雪的皓腕,突然目光一紧,眼睛死死盯住她手腕上方的一道疤,心里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图案,却一时想不起来了。宋菀羞得不行,再次试图把手收回来。多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将她的手放开,并迅速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和那个姓叶的怎么认识的?”
“姓叶的?”宋菀知道这是指叶鸿非。“我和鸿非哥哥自幼一同长大,所以相互熟识。”
多铎将头微微垂了下去,不再说话。“鸿非哥哥”这四个字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其实,那天在参加完叶光政的寿宴后,他已经派人仔细调查过叶鸿非和宋菀,可今天,他还是故意问了宋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介意叶鸿非的存在,明明和这个人没有任何过节。
雨渐渐地停了,衣服也烤得差不多了。多铎一把将宋菀抱起,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别动,你的脚还伤着呢。我送你回去。”
回到店里,宋菀见到了等在门口的青萍。她没好气地问道:“你去哪儿了?捡个柴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青萍慌忙解释道,“菀菀姐,林子里的柴好多都是湿的,所以我找的慢了些。后来天空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我回去找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就先回来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青萍搀扶宋菀回到了房间,服侍宋菀换了衣服,躺到床上休息。这时,门开了,一个面容和善的妇人,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青萍起身跟这个人打招呼:“云姨,您来啦。”
云姨?这是宋菀第一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