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奶奶今晚要住在姑姑家,为了防止陈岁再受委屈,陈让以要讨论工作为由,让陈岁今天住在自己家,然后商量好了买明天下午的机票回帝都,陈岁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就这么决定了,所以吃了晚饭就收拾了东西搬了过去,等明天早上去祭拜过父母就直接转去机场。
夜晚,陈岁洗漱好后,坐在客厅陪着伯伯伯母喝茶聊着天,为了照顾陈岁的情绪,倒是没有再聊什么压抑的话题,说着平时的琐事,倒也其乐融融,可是聊着聊着画风就突然扯到了陈岁和陈让的个人问题上了。
“岁岁,在外面有拍拖吗?”伯母一边给她倒着茶,和颜悦色的开口问道。
“没有。”陈岁挺直了腰杆。
“这个岁数了可以谈了,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
“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您不用操心我,我还小。”
“不小了,”伯母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开口“我和你伯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哥都出生了。”
“我真的不急,”陈岁笑了笑,拉出陈让当挡箭牌“哥哥比较急。”
正闭麦隐身的陈让重重地咳了一声,一脸不爽的瞪着她,接收到他的眼神,陈岁装没看见一样的低下了头。
伯母不乐意了“瞪你妹妹干嘛?你妹妹说错了吗?转眼你就要30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养你干嘛的,你还好意思瞪人?”
成功转移了视线,陈岁才想起了今天还有工作没完成,屁股往后挪了挪,靠在了椅背上,拿起来了手机,打开了微博,找到了祸起的预告,将营业的文案打了上去:爱意随风起,风止意要平——风舍迦。
然后退了出来,看了看自己的工作邮箱还有备忘录,浏览了起来,觉得环境有些吵,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先进了房间。
陈让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才截住了妈妈的话头,陈母探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松了口气“你爷爷奶奶今天又说什么不对的话了吧。”
陈让点了点头,陈母无奈地叹了一声“真是的,也不知道老人怎么想的,怎么说也是小叔和阿敏唯一的孩子,就因为是个女孩,就该这么不待见吗?”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吧,也不要在岁岁面前提起什么,”陈东凯打断她的牢骚“她心思敏感又谨慎,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特别难受,估计都憋在心里不肯说,迟早得憋出病来,小让,在外面多照看一下你妹妹。”
陈让点头“我知道的爸,其实我现在比较担心她的身体,从派出所回来她就一直这样,看不出什么,我倒是希望她能哭一场,压抑太久我怕她的心里状态会崩,你们说我要不要请个心里医生给她看看?”
“没这么严重吧?”陈母皱着眉。
陈让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叔叔婶婶旁边的那处墓穴不是还空着吗?今天在墓园,我是在管理处找到她的,她进去问人家,可不可以给自己购买墓地,就买叔叔婶婶旁边的那一座。”
“她自己要买?”陈父陈母都惊讶了。
“嗯,”陈让点了点头,给他们分析了起来“我懂她的意思,她和叔叔婶婶的血缘关系在法律上并不成立,而且她现在的户口在姑姑家,就算做亲子鉴定,也不受法律保护,严格意义上讲,她和叔叔婶婶现在的关系属于旁系,而且是终身的,所以她才想在叔叔婶婶旁边给自己购买一块地,活着的时候他们离的太远,死了和他们葬在一起,才能离得近些。”
“这叫什么事啊?”陈东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那买了吗?”
“没有,”陈让摇头“国家规定活人不能给自己购买墓地,除非年满80,或者身患绝症,有医学证明,或者是亲子关系,想死后和自己的亲人葬在一起,才能提前替自己购买墓地,很显然,这三点,岁岁都没有。”
“那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啊?”陈母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陈让也头疼了“我本来就担心她的状态,她如果能购买也就还好了,她买不了,出来了还能对我笑,我就更怕了。”
“岁岁的朋友和同事你认识吗?”陈东凯看着自己的儿子。
“不认识,不是一个圈的。”
“你这次回去,看看能不能私下搭上线,麻烦他们帮忙照看一下,有问题第一时间联系,你再找一个靠谱点的心理医生,实在没办法了,带你妹妹去看看,开导开导。”
“行,我回去安排看看。”
陈岁进了房间,用电脑登录了自己的邮箱,将需要完成的工作整理进了备忘录,才开始动手整理行李箱的东西,翻到了从姑姑那里一起带出来的相册和摄像机时,顿了顿,把它们拿了出来。
翻来相册的第一页,是她出生那一天,妈妈在床上抱着她的照片,刚出生的她整个人皱皱巴巴的,还哭的特别丑,难为妈妈抱着她还能笑的那么开心。
再往后翻,有她满月的婴儿照,有妈妈抱着哄睡的双人照,有爸爸举高高的八月照,有一家三口的日常照,有会爬行和走路的个人照,有生日蛋糕的周岁照…
等翻到了底,陈岁又拿起来摄像机,点击播放的一段,是她带着小小的生日帽,懵懵懂懂的被妈妈高高兴兴地抱在怀里,镜头带着小蛋糕的推车缓缓推进,传出了爸爸唱的生日快乐歌。
孩童时期总是懵懂又无知,她不懂什么是生日,但是她懂爸爸妈妈很开心,那么她就开心,镜头里的她带着天真的欢笑,带着爸爸妈妈真诚为她许下的生日愿望,学着妈妈的指引,企图吹灭眼前的蜡烛。
“我们岁岁,要岁岁平安。”
陈岁放下影像,仰躺在了床上,抬手盖住了有些发酸的眼睛,将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嘴里喃喃自语,重复着几个字“不孝啊不孝。”
手机传来一阵震动,陈岁伸手去摸,举到了面前,是单惊蛰。
—太阳到达黄经的345度:我看到你转发的微博了,叔叔阿姨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看着这句话,陈岁久久没有回应,直到第二条消息发了过来。
—太阳到达黄经的345度:我早上看了一眼时间,你应该是4点多5点起的,怕你今天忙就没有给你发消息,你怎么起那么早?睡不着吗?
—太阳到达黄经的345度:你现在睡了吗?今天还需不需要我哄你睡觉了?
陈岁看着这两句话,刚忍住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夕山:单惊蛰。
—太阳到达黄经的345度:我在。
单惊蛰回复的很快,但是那边又没有消息了,他有些急了。
—太阳到达黄经的345度:你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太阳到达黄经的345度:我给你打电话吧?你方便接吗?
说是这么说,话一发出去,语音通话也一起发了过去,他心急的等待的电话被接起“喂?”
“单惊蛰…”语气带了些哭腔。
单惊蛰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听到她哭,顿时就慌了“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单惊蛰。”
“我在,我在!”
“我证明不了…”
“什么?”单惊蛰不懂。
“怎么办?我殓不了骨,我证明不了,我没有孤儿证,我证明不了,怎么办…”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到最后她还是闷着被子爆发了。
单惊蛰听着一句话拼凑出来的信息大致懂了什么意思,应该是户口出了问题,她无法给她父母殓骨安葬。
听着她的哭泣,他无能为力,甚至觉得让她哭一场都好过憋在心里。
“没事,不是你的错,叔叔阿姨不会怪你的,好好哭一场就好了,我陪你。”
陈岁没有回他,自顾自的哭泣,似乎要把这两天的压抑和委屈一起爆发完了才肯罢休。
大约过了20分钟,那边的哭泣声才小了下来,只有时不时的抽泣还在持续着,等她情绪平复了下来,单惊蛰才开了口。
“好点了吗?”
哭完了脑子清醒了过来,陈岁才觉得不好意思,掀开了闷着头的被子。
“好多了,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还让你受着我的负面情绪。”
“没事,我不介意,你以后难过了或者心情不好了,都可以找我,我可以当你的树洞,只要你心情能好起来。”
“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惊蛰老师。”
“你别叫我老师了,刚刚还连名带姓的喊我,现在怎么又客气上了!”
陈岁也想起了这么回事,有些尴尬的咳了咳“抱歉,是我不礼貌。”
单惊蛰笑了“你要真觉得抱歉,叫不要叫我老师了,也不要连名带姓的喊我,连名带姓的喊我的,我总紧张,跟小时候我爸妈一样,只有他们连名带姓一喊我,我不是要挨骂就是要挨打。”
陈岁也笑了“好吧,你好像是比我大3岁,那我叫你惊蛰哥吧。”
“叫哥也挺别扭了,就叫惊蛰吧,我叫你岁岁,可以吗?”
“可以的,惊蛰。”
“好的,岁岁。”
然后俩人就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