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卓医生不是那种人,他肯定是一个男子汉!”
“那那那李医生,你你,你替我给他打一个电话好不好?”
我不敢说我李萍萍也打不通卓杰然的电话了。这个卓杰然该不是小乔说的那种人吧?他要是那种人,我李萍萍的质量就太差劲了,该一头磕死在石柱上。
他会不会送出院的老婆回家去了,手机超出服务区范围?
不想他了,妈的!自己担忧还担忧不过来哩,谁不害怕调查组呀?
就这样惶惶不可终日,又过了两天,幸亏只有几个病情简单的患者求诊,不用动脑子就能打发走。
安静的很,真的,我怎么觉得很安静呢?愈是安静愈有可能出现什么突然的事情。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
最需要手机响起来!
傍晚,手机终于响起来了。
赶紧打开一听,他妈的不是卓杰然,也不是任青青,却是令苓苓,我有些失望,懒懒地问道:
“是你呀苓苓?”
令苓苓却是兴高采热,明显有一股冲击波震动我的耳膜。
“李医生,告诉你一件好消息,你不是很希望到公办医院工作吗?市立人民医院妇产科同意你去,是工作调动,由你原来的医院发商调函,他们负责接收,可以保住你十几年工龄和劳保!”
“你说什么苓苓?你是说我,李萍萍吗?”
“当然是说你,我不说你说谁?”
“你说市立人民医院要我?”
“是的,市立人民医院妇产科!”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不可能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你别作弄我吧!”
“晚上你要请客,我下班后开车去载你,去香格里拉旋转餐厅,钱你准备着,到时详细给你说!”
“慢着慢着慢着,你别放下电话,先简单说两句!”
“好,说两句就说两句。第一句,你如愿以偿了,可以调动到市立人民医院了。第二句,今晚你别小气,我想吃啥就吃啥,想干啥就干啥,全听我的。”
好像是在梦里,就怕又是一场黄粱美梦。我使劲咬了几下嘴唇,麻刺刺的痛。刚刚掉进阎罗王的十八层地狱底下,就被拎起来送到玉皇大帝的凌霄宫里,就算不是做梦,也不能不犯糊涂呀!清醒过来后,我才记得问道:
“是你帮的我吗苓苓?”
“我?”令苓苓格格大笑,反问道:“我有那能力吗?”
“那是谁呢?”
“还能是谁?当然是南极熊喽,人家是当大官的嘛!”
噢,有十来天没上网了,我警惕起来了,问道:
“有没有附加条件?”
“什么附加条件?你这个人呀,怎么这样小心眼?”
不是我李萍萍小心眼,见得还少吗,现在时髦“捆绑使用”,都是金钱捆绑青春,利益捆绑官位,连尤跃辉叫我去青春医院也提出要白天当主任晚上做情人哩。
“苓苓你别生气,小心不为过,我不正和他QQ吗,会不会是以帮我调动工作做砝码呢?婚姻一掺杂功利就不堪设想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令苓苓的口吻听得出有些火气了。“我敢保
证他不是以此作诱饵,他帮助多少人调动工作,难道说都是心怀不轨,诱惑女人吗?要是这样,他的女人没有一个团,也有一个营了,犯得着上网和你QQ吗?”
“这也是!”
“你要是不放心,那也好办,你当作没有这回事,继续和他QQ,待到Q成功了,再办理调动。如果没Q成功,就算了,你还在民营医院里干你的,他还当他的官,这样不就没有功利主义了吗?”
“这也是!”
“我不止说两句了吧李医生?那好,晚上见!”
令苓苓不由分说断开电话。
我的手指在颤抖着,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着,身上有如春潮在涌动着,涌动着。我一年半来日思夜想的提不起来放不下去的一件事,就这么一个电话就迎刃而解了?简直不敢想象,黄粱美梦的事却又不是黄粱美梦!当官真好!我李萍萍下辈子不当医生了,就当官!
谢谢你,令苓苓!
我说过,我有时也觉得自己跌落苦海中,如果有一条绳子抛过来,我会从灵魂深处发出巨大的感谢。
刚下晚班,令苓苓洗涮一新的红色别克君威小车,就已经停在门诊部楼前了。红的耀眼,像一团火,像一轮初升的太阳,格外引人注目。
车子经过湖东路,往西一拐上了形如蛛网的立交桥,我顿时有一种坐上过山车的眩晕,也许是近来思虑太甚耗费心血了,便把窗玻璃降下一条缝,让风呼呼吹进来,闭上双目。待车子平稳向前的时候,我就清楚地感觉有一股潮湿的风拂面而来,睁开眼睛,蔚蓝的大海已经锦缎般铺展在眼前了。
我喜欢看红色的车子奔驰在绿色草原上尤其是穿行于夹岸的绿柳之间,那是一幅多么色彩鲜艳赏心悦目的图景呀!我买车也要买红色的,也沿着绿荫大道向市立人民医院开去。
我发现心中还隐藏有一种不安份,会使自己得意忘形。
车子左拐向山坡开去,在绿波中沉浮,我忽然为自己在一刹那间能使用“沉浮”这个词语很骄傲,恰切、具象、浪漫而又很有动感,我李萍萍要是写诗,也许也能成功哩!
车子在我恣意想象中“嗤”一声停下来,香格里拉大酒店到了。
跨下车来,却见一片别墅群,大都是三层红砖小楼房,围墙院落独立结构。全是依山面海,以观沧海,可见“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河灿烂,若出其里”,真乃天上神仙宫阙,人间琼楼玉宇!
我辈卑微,从未到过什么香格里拉,只知道这是近几年来的一个很有神秘色彩的好名称,其旋转餐厅大抵在山顶吧。
令苓苓说她有件东西忘在楼上,叫我一同进屋。
这是她的豪宅。
那真该看一看喽!
指模锁咔嗒一声响,大铁门无声地向两旁滑开,一个宽敞的石埕出现在眼前,有假山有盆景还有一口没喷水的池塘。走进一楼,大厅、厨房、卫生间、两间空房,还有一个体育室,内有跑步机和哑铃。但见装修豪华,家具却尚未配齐,可能乔迁新居不久,还有一种淡淡的油漆飘香。有一个岁数比我女儿小一点的男孩旁若无人,正专心致志在玩电脑。
“你孩子?”我问令苓苓。
令苓苓爱怜地看了男孩一眼,低声说道:
“是我侄儿。自从我前嫂子改嫁给那位老总后,就把孩子打
发过来了。我哥升任副局长后,好像就分管出国似的,前些日子才带团去台湾、南韩考察那里的民营医院,前天又去新加坡参加医疗学术交流会,我只好过来陪侄儿过夜。怎样,你看我哥这房子?”
“太大了,空荡荡的。”我不愿意说富人的好话。
令苓苓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就上二楼拿她忘记的东西。
我走向男孩,他抬起头笑了笑,说阿姨你请坐。他长得很像妈妈,声音也很像妈妈,就是笑容很像爸爸令中符。我无法想象,当初我给她妈妈治疗疱疹的时候,她对孩子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口里怕化,怕这怕那最怕被传染,长期寄养在娘家,怎么一结婚就不要孩子啦就赶了出来?一定是她那新男人不像话,小心眼,容不得别人的孩子。
“上网找朋友聊天呀?”
“找我熊爸爸,他问我要什么礼物,阿姨你说新加坡有什么好东西呢?”
“熊爸爸?”我心尖一悸动,脱口问道:“你叫他熊爸爸?”
“是呀,我爸爸的网名叫南极熊嘛!”
天!我突然全身一阵躁热,前胸后背尽长芒刺。
阴谋!一个特大的阴谋诡计!
陷阱!一个深深的陷阱!
就是令苓苓忍受胀痛来做传统的输卵管通水术,也肯定是别有用心!
她的所有花言巧语和旁征博引,全都包藏祸心!
我,我李萍萍居然自己闯进熊窝!
难怪南极熊一句不谈自己的家庭,一句不问我李萍萍的身世,却原来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他们兄妹也实在苦心一片,都如此熟悉的人突然间面对面谈情说爱,无论如何转不过弯来,未曾开始就已注定会失败,于是现代科技提供了现代化办法!
我不是不赞同这种网聊办法,我只是无法接受这种不平等。他们在明处,看着我在暗处,我成了儿童遥控器下的玩具小车,有一种受操纵的屈辱。
“阿姨,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男孩仰着头问道。
我回过神来面对现实,但是,我也没有去过新加坡,知之甚少,便随口建议:
“你就说,买一只南极熊来,新加坡离南极比我们近,应该有南极熊!”
男孩很高兴,那一副笑模样就真的像令中符了,像极了!我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浓浓的怜爱之情。
阴谋与陷阱都是贬义词,有时候也会带来好结果。刘备招亲江东,就是诸葛亮的大阴谋,带回文武双全的孙尚香和孙刘联盟合力抗曹的大好局面。
我身上的芒刺消失了,如潮的燥热也退去了,通体一片清凉。
令苓苓下楼来了,对侄儿交待几句话,我们就出门了。
上车前,我再回头看一眼熊窝,不似宫阙,胜似宫阙。令中符怎么会这么有钱呢?要百多万吧,哪来的?贪污受贿?
我的天!
可别“利名竭,空辜负锦堂风月”呀!
我想是我太穷因而多疑吧,来A市之前,你不就听说这里的人都“钱银淹脚踝”吗?
红色轿车在我默想中盘山而上。
灯火辉煌的香格里拉饭店像一座花塔竖立山顶。圆月当空,星斗稀疏,都落到城里去了。新加坡的夜景应该更加璀璨吧?那头讨厌的南极熊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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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