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扬声时,她却笑得客客气气:“少侠真会开玩笑。若是不知真假,您怎么会来这里?”
这句说完,她当即扬臂,红绸鼓槌重重撞上牛皮鼓面!
被这鼓声一激,坐在旁边茶铺里的几人的屁股便离了座。
这些藏起各自门派的年轻人彼此对视了许久,在目光中实打实地尔虞我诈了一番,但最终还是陆续地走进了店里,开始往外掏钱。
天色渐晚,丰腴美人看着人满为患的店铺、看着帐房手下拨得快到眼花缭乱的算盘、看着逐渐空掉的挂画墙面,整个人神清气爽:“堆了六年的库房终于要清空了。”
画店外,陆秧秧也决定要凑一凑这个热闹。
但是她并不着急。
不就是花钱嘛。
天底下有几个地方,会比西南山谷还有钱?
所以,她干脆就跟晏鹭词坐到了画店斜对面的小吃摊里,边等着子初的到来,边吃着当地特有的米圆。
没多久,她看到霸气山庄那个沉不住气、衣服也没掖好的少年跑了出来。
他捏着自己已经花空了的荷包,抓耳挠腮地犹豫了半晌,最后幻化出了他的武器大砍刀,提着刀走进了当铺。
陆秧秧看着当铺,随口问向晏鹭词:“我都没见过你用武器。你会用武器吗?比如剑……”
“不。”
晏鹭词的回答冷而短促,几乎是应激性的!
脱口说完后,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对,嘴角绷着低下头,给她加了勺面茶,随后小声地重新说道:“我不会。”
陆秧秧察觉自己似乎透过了晏鹭词心脏的壁垒、看到了插在他心里那根的刺。
她尽量谨慎地把话平平地度过去、仿佛未曾留意到他的失态般自顾自地继续回忆:“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的斧头就是天底下最威风的武器,但我有一次在幻境中见到一个人用剑,他用得好漂亮,是我见过的、用武器用得最好看的人,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要不要也去弄一把剑舞一舞……”
晏鹭词的嘴始终紧抿着,听到她夸奖其他人,眼神顿时利了一下。
看她越说眼睛越亮,他不开心到牙尖都咬了起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话,起身去隔壁的小摊给她买了别的吃食。
趁她看不见他时,他张开了嘴,将方才强咽下去的血擦了干净。
陆秧秧确实没发觉他的小动作。
等他回来后,她就着他带回来的猫仔粥,边吃着干煎的海蛎煎、边换了个话题,继续跟他侃别的,总算让他的脸色变得好了起来。
等夜色逐渐浓重,街边的小吃都收了摊,吃饱喝足的陆秧秧终于起身,往自己和晏鹭词,脸上系了面纱,随后便领着晏鹭词走进了那家仍旧人声鼎沸的画店。
虽然玄门少侠们买得热火朝天、身后的背篓中都塞满了画轴,但店里还没卖完的画无穷无尽,陆秧秧随便挑了一幅,便走到负责收钱的那位帐房面前。
帐房报了个价,陆秧秧听完后却不满意:“我觉得这幅画不止这个价。”
周围吵吵得厉害,帐房耳朵一动,下意识就把“不止”听成了“不值”,眼神当即警惕起来。
他站直,礼貌地笑出八颗牙:“这是为何?”
“它画得好呀!”
陆秧秧也没注意别的,一心想要多花钱。
她展开画轴,说得气势磅礴:“你看这山、看这水,画得简直就像诗里写的,水和天接在一起,雾气跟游龙一样!”
帐房显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晏鹭词默默在旁边帮她补了:“赤岸水与银河通,中有云气随飞龙。(注2)”
帐房当场笑容一僵,说了句“稍等”,随后就蹲到了台子后面,叫过小厮悄声催道:“快去把老闆叫来!有人说咱们卖的画不值这个价,还当众说出了咱们仿的原画,怕是来砸场子的!”
等小厮跑走,帐房陪着笑脸又站起来:“您稍等,这事儿由我们老闆来跟您谈。”
陆秧秧没想到还要这么复杂,不是只要交钱拿货就行吗,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有钱都不赶紧赚?
很快地,丰腴美人从二楼匆匆下来。虽然隔着面纱,但她仍认出了陆秧秧,顷刻便笑了。
“我跟这位小郎君见过。”
她爽快地给了话。
“这幅画呀,随她出价就是,便是送也送……”
陆秧秧一听随她出价,立马振奋了精神,没等丰腴美人说完就打开了她的小布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纯金铸圆球!
丰腴美人一愣,盯住金球并未出声,倒是旁边一名穿着华丽锦袍的少年露出了不屑的嘴脸:“一颗大点的金珠子罢了……”
陆秧秧八风不动,又从小布袋里掏出了第二个、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等陆秧秧掏出第二十个金球时,锦袍少年的不屑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
那一片金灿灿、沉甸甸的金球一个赛一个的大,竟压得下面那以坚硬着称的黑檀木的桌子板都有些下弯了。
会来店里的玄门少侠自然知道画店的规矩,早早地就备好了银钱,但仍旧是被陆秧秧的豪气震得生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