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全身上下都是血?”
陡然间传来司无渊低沉的声音。
柏穗安抬头望去,司无渊一身黑袍立于血红的鬼火中,身形修长高挑,神色晦暗,剑眉微蹙,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冷意。
柏穗安愣住了。
当然不是被司无渊这张脸所迷惑了。
他的身后站了一个人,虽然微低着头沉默不语,但柏穗安还是看清了,她穿着凤鸣宗宗服,面有愧色,秀眉凤目,唇色惨白,这不就是罗青衫嘛。
柏穗安踉跄的起身,紧抿双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无渊迎面走来,按了按眉心,似有一些烦躁,压住怒意道:“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柏穗安低头看向自己,绯色的衣衫被鲜血染成深墨色,胸口处那还有一个窟窿眼,此刻正在簌簌涌出血来。
柏穗安被他凌厉的目光吓住,稳住心神道:“我刚才和那双头小鬼战斗,好不容易才打赢它,受点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边解释边小心翼翼看他。
司无渊垂眸,叹了口气道:“我应该早点上来的。”
阎王此刻提到嗓子眼的心骤然落下了,要是这小姑娘告状,自己就完蛋了,幸好,这是个好孩子,眼神却停留在司无渊后面跟着他的女子。
“草!你们怎么长的一模一样。”阎王惊觉不对。
此话一出,柏穗安歪头越过司无渊看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试探道:“罗姑娘好。”
罗青衫沉默良久,质问道:“你为什么在我身体内,还跟魔尊混在一起。”
柏穗安正欲开口解释,阎王倒是抢着先开口了,惊异道:“你这个魂魄不去投胎,怎么在这里?”
罗青衫一时哑然。
她本来是要去转世投胎的,刚走到奈何桥,余光一不小心瞥见和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身旁还跟着魔尊司无渊,震惊的一句话说不出,害怕是魔界想用自己凤鸣宗的身份潜入修界,就悄悄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我来这里看看魔尊要在修界搞什么名堂来害人。”罗青衫冷声开口,一双凤目不善的看向司无渊。
司无渊睥睨着她,黑曜石般的眸子掠过一抹幽然,悠悠道:“救你还不如救一条狗,狗起码会摇尾巴。”
“你!”罗青衫面色铁青。
司无渊眼角轻佻,懒洋洋道:“你们修界在本尊看来,跟蝼蚁并无差别。”
罗青衫胸口微微起伏,似是气极了,往后退了一步,“魔尊,你不要太嚣张了!”抱拳道:“不过今日确实是你救了我,我罗青衫在此向你道谢。”
司无渊不耐道:“老东西,你说,要是原身的魂魄消散,对重新依附到原身上的人,不会有影响吧。”
试图隐身的阎王立马道:“不会,只要是已经死透了的,是无法回到原身的,也不用担心什么挤掉后来依附的人。”
“那就好。”司无渊微微一笑,提剑朝罗青衫而去。
他原先在下面与双头小鬼打斗时,突然间冒出来个罗青衫,他一眼就看出她不是柏穗安,但迫于无奈,怕罗青衫的魂魄消散对柏穗安造成伤害,只好护着她,罗青衫还一脸清高相,嚷嚷着说决不与魔界为伍,害他拖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解决掉双头小鬼。
司无渊一向睚眦必报。
柏穗安瞧着司无渊浑身上下都透着杀气,手握长剑步步逼近罗青衫,而罗青衫这个傻子还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她简直无语了,都不知道跑的嘛。
柏穗安在心里挣扎半刻,快步走到司无渊旁边,壮着胆子拉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很凉,陡然间被少女微热的气息包裹着,她仰着头,委屈的捂住自己心口,嗓音甜软道:
“魔尊大人,我现在身上火辣辣的,我们快点走好不好?”
司无渊握剑的手一颤,侧头微微看了她一眼。
柏穗安感受到他的目光,努力挤出一个清甜的笑容。
又是这个笑容,司无渊心下厌烦,将陨神剑收于剑鞘,转身离开。
一时安静,空气中传来他低哑的声音。
“觉得痛还不快走?”
柏穗安讶然,竟然成功了,立马拿起凤萧剑屁颠屁颠的跟上他,走之前对罗青衫留下一句话。
“你先别急着投胎啊,我会来找你的!”
罗青衫怔在原地,比罗青衫更震惊的是阎王,下巴都快要合不拢了,他心想,这还真是精彩啊,可比一天批阅生死簿有趣多了。
走在出地狱的路上。
柏穗安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向司无渊,试探道:“魔尊大人,你找到引魂镜了吗?”
司无渊停下脚步,盯着她,道:“怎么?现在不痛了?”
柏穗安被他看的心虚,含糊不清道:“可痛了,好像被老鼠撕咬着。”话毕还扬起袖子证明,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司无渊微微拧眉,修长的手抚上她伤口处,阵阵魔气传出,柏穗安觉得自己伤口没有那么火辣辣了,丝丝凉意袭来。
“引魂镜不在这一层,你先回去养伤,我去取。”司无渊淡淡道。
“那……那怎么好意思?”柏穗安犹豫道,毕竟,引魂镜是给自己用的。
“罢了,你在冥界找个地方玩,给我三个时辰。”司无渊思考良久道。
“那好吧。”柏穗安展颜轻笑。
其实她不愿离开冥界是为了去找罗青衫,这下正好,司无渊去找引魂镜没人管她,她就不用找借口撒谎了。
司无渊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漆黑的眼眸染上一丝笑意,他低头看她,轻声道:
“会赌钱吗?”
“什么赌钱?”柏穗安疑惑道。
司无渊往她手里塞了一大包灵石和一个药瓶,开口解释:“这个是培灵丹,服下一个时辰疼痛感就会消失,三个时辰你的伤就会好。”顿了顿,“还有,冥界设有赌场,要是无聊就去那儿玩。”
想的挺周到哈,柏穗安心道。
“嗯?”司无渊尾音上扬。
“哦,好!”柏穗安连忙答,打开药瓶吃下那丹药,吃下刚一刻,她就觉得神清气爽,胸口也没那么痛了。
阎王刚好也从地狱走出来,笑呵呵道:“二位要走了呀,慢走不送啊!”
司无渊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提住他后衣领,“老东西,引魂镜还没拿到就想跑,跟本尊回去。”
柏穗安瞧着司无渊像提小鸡仔般提着他,朝他们打了个拜拜的手势。
十八层地狱内。
阎王生怕再找错,仔细翻阅了冥界鬼录,迟疑道:“好像是在孽镜地狱,我看上面写的,这一层的大鬼是个科举失败的秀才,化为怨鬼,武器是一面镜子。”
“一个引魂镜也能当武器?”司无渊不屑道。
“这你就不懂了,引魂引魂,只要掌握了方法,就能让人其中一魂被引出,变得痴呆,神志不清。”阎王解释道。
“那就看看是它的引魂镜厉害,还是本尊的陨神剑厉害。”司无渊握剑朝孽镜地狱走去。
阎王一时默然,望向他手中的陨神剑。
此剑通体包浆浑厚,呈现墨色,剑鞘和剑柄上有血红色的细纹裂开,散发出浓重的杀气。
三年前司无渊以血祭剑,玄天宗整整三百多号人,包括他的父亲,皆死在此剑之下,可谓是骇人听闻,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陨神剑。
阎王感叹着,冷血归冷血,但他的能力,是他们都望尘莫及的。
“到了。”司无渊停下脚步。
孽镜地狱不同于其他地狱,没有血光冲天,只有一间宅子阴森森的立于岩壁上,风呼呼的吹过,吹开木窗,嘎吱嘎吱的响。
阎王害怕的朝司无渊那靠了靠,虽说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但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司无渊抬头望着那宅子,半眯眼睛道:“怨气还挺重,适合祭本尊的剑。”
阎王麻溜的躲到一边去。
刹那间,一阵阴风吹过,卷起了漫天尘土,充满了凄凉之意。
司无渊侧头,不耐道:“滚过来,同本尊一起上去。”
阎王:“……”这小两口怎么都爱说滚。
他悻悻的走出来。
司无渊提着他的衣领,飞身上去,一脚踢开了那宅子,里面不像外面那样阴森,倒是干净整洁,还有白色石子形成的小路。
司无渊黑靴踩上那石子路,大步朝内院走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阎王嘀咕道:“这秀才还在这开学堂呢,真是有病,都死那么久了。”
司无渊没说话,从荒凉的小径穿过,顿时天光大亮,一长廊处书案整齐摆放着,有五六个小孩子坐在那里听学,听见来人的动静,扭头对着他们笑。
这一下可把阎王吓着了,这些小孩眼珠突出,面色惨白,一笑起来,那一排牙齿都没了,嘴巴流出黑色的墨汁。
这……这是读书读到肚子里了吧,阎王心道。
“这都是些小鬼,你在这里等着,本尊去后面看看。”司无渊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阎王瞧着这诡异的氛围,瘆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等司无渊走远以后,快步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