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这是人体机能可以感受到的最强烈的刺激之一,宛若撕裂般的痛觉把约克希从昏迷中拉了起来,嘶哑的叫声从喉咙里爬出,身上的关节发出了呻吟,约克希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昏迷时间久到被送进了停尸房。
把先前怕引起注意而熄掉的灯点了起来,约克希开始检查起自己的身体,都市传说中各种诡异的变异并没有跟想象中一样出现,但依旧有一些宛若被绳子束缚很久的伤痕正在慢慢消失。
看着手上已经几乎看不见的伤痕,约克希耸了耸肩膀,服食魔药的人身上多少都会有些奇怪的现象,只要在事后消退了就不算什么大事,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通过老头子教过的冥想法来稳定自己,并试图感受自己获得的非凡能力。这瓶魔药似乎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肉体上的改变,但自己的气息好像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不再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
发现自己并没有找出有什么不同之后,约克希决定去看看那张纸上还写着什么,但刚刚喝下魔药后自己的挣扎似乎把桌上搞得一团糟,在翻找了几遍无果后,他把脑袋伸进了桌子底下找了起来。
桌子底下因为缺乏打扫属实是不怎么整洁,他搬开堆积的物品,眯着眼在昏暗的灯光里寻找着那张配方,隐隐约约看到一角白色卡在了桌子和墙之间的缝里,把手伸长挤进了狭小的缝里,一点一点靠近了那点白色。
“笃笃笃”
敲门声忽然响起,这把约克希吓了一跳,脑袋结结实实在桌上撞了一下,他表情狰狞的从桌子底下爬了起来,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谁啊!”
无人应答,敲门声也没再响起,约克希略有些疑惑,自己的房租交了整整一年的,而他在这间公寓里也没有关系好的会半夜来敲门找他的邻居,这突兀的敲门声就仿佛是孩童的恶作剧,但据他所知,公寓里最小的“孩子”,前段时间在他的雇佣下一只手帮他把两大箱沉重的实验器材轻松搬进了家。
他慢慢靠近了门,趴在门上试图听听外面的动静,约克希控制着音量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正当他打算推开一道缝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呼吸声
在月光飘洒的午夜,一个“人”站在昏暗破旧的公寓楼道里,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随后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既不回应询问,也不继续敲门。
就像那些广为流传的恐怖故事一样,等待着一个好心人,一个好奇鬼,一个倒霉蛋,来成为下一个恐怖故事里的可怜虫。
约克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连忙从门口退开,心中默念黑夜女神的尊名祈求保佑——他并非任何一位正神的信徒,只是眼下这种情况暂时信一信——找到一把用于防身的短刀,死死盯着房门。
沉默,无论是屋里还是屋外都保持着一种异样的沉默,双方似乎把眼下这种僵持视作了某种微妙的平衡,约克希紧绷着的心随着时间的拉长愈发接近崩溃,他开始怀疑外面的人是不是已经失去耐心离开了。
脚步声忽然响起,由近及远慢慢离去,约克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刀丢到了桌上,准备继续开始够配方
而就在他把脑袋伸进桌子底下时,一阵声响一下子里外皆施,给他的脑袋狠狠的来了一下。
“笃笃笃”
这一次他并没有被吓到,但也没有轻举妄动,轻轻的直起了身子,握着刀慢慢的走到了门口,再次探听起外面的动静,这次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外面一片寂静,就好像刚刚的敲门声是一场幻觉似的。约克希屏住了呼吸,手指紧紧的扣在了刀柄上,刚才的敲门声听上去不太对劲,就好像敲的不是他房屋的门一样,但是他也没听清楚,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外面的“东西”再次发出声响。
“笃笃笃”
哦,原来敲的是我的脑袋啊。
这种念头产生的一瞬间,约克希立刻坐到了地上,身子一蜷滚到了桌边,站起身来反手抄起煤油灯,快速举高照出了眼前的来客,壮起胆子大声喝到。
“你是什么人!别乱来啊,我有刀……咳咳,啊,啊,啊,啊…….”
大喝声在一瞬间嘎然而止,一半是因为震惊,一半是因为对方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一道有些飘渺的身影悬浮在他的面前。
布满血污和烧伤,完全分不清五官的脸上,曾经是嘴的黑洞里不断吐出让人心神震荡的呓语。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约克希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里,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对方扬着脸四处“张望”了一下,伸出两条漆黑的手臂开始在房间里摸索,约克希尽可能的屏住呼吸,看着对方干瘦焦枯的手指从自己的面前拂过,鼻头在一瞬间就挂上了白霜,油灯里的灯芯也扑的一声熄灭了。就当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要被碰到时,对方却转头开始摸索房间的另一边。
一瞬间,约克希感觉身上寒冷的压制一下子就减轻了,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但他强撑着桌子不让自己摔在地上发出响动,开始在桌子上寻找自己准备的东西。
喝下魔药导致的灵性溢出可能会引来奇怪的东西,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了,战争时期过于庞大的死亡数量让教会无暇进行安魂,这导致康斯顿城直到现在也依旧有不少怨魂的存在,所以他在喝下魔药之前就做了些能驱除怨魂的药物,但眼下被吸引来的家伙明显已经超出了普通怨魂的规格,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看那些药物能不能短暂的拖延下时间,让自己跑出去找到教会求救。
就算被教会关起来,也好过现在死在这里。
一瓶瓶药物被小心的拿起,但在漆黑的房间里,找到那瓶正确的药并不容易,约克希一边加快寻找的速度,一边紧张的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怨魂本身并不会制造响动,但物品慢慢覆上白霜的声音也在昭示着死神玩味似的靠近。
一个手抖,放着药瓶的架子倒了下来,约克希急忙伸手去抓,却只来得及阻止两瓶药摔在地上,就着月光查看手上的药,代表着希望的银白色在月光下闪了闪。
“找到了!”
呼———
一阵寒风伴随着他放松的叹气掠过了他的后颈,就好像暧昧期的恋人玩的小小情趣,可惜的是,他的背后不是恋人,也不暧昧。
药架的动静终于还是引来了怨魂,温度再一次降低,这次好像连血液都冻上了,约克希咬了咬牙,用力拔开瓶塞,转身把药泼了出去。
银白色的药物撒在了地板上,蕴含着圣洁力量的气息蔓延开来,虽然效果并不强,但对于怨魂来说却足以造成伤害,一阵尖啸从他的口中传出,让约克希感到阵阵眩晕,他趴在地上挪动僵硬的四肢,一点点往门口爬去。
怨魂好像是发现了约克希即将逃离,尖叫着的向这边扑来,不过药物构成的防线却让他每次都吃痛的退后。他的动静越来越大,冲的越来越猛,受到的伤害已经让他的身形变得模糊,但他依旧向着约克希扑去,嘴里的呓语也在越来越大的声音中清楚了起来。
“告…诉….我…..”
“你是生前考试……题没做出来就死了吗……怨念这么重……”
寒意让约克希连思考都变得断断续续,不过他离门口已经不算太远了,只要再爬一点就能够到门把手了,约克希艰难的又挪了一点,抬起手搭在了把手上。
东西落地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他转过头,看到怨魂竟然无力的“坐”在了地上,口中的声音和房间里的寒意骤然减小,而在他的脚边,落着一个被侵蚀的信封。
“告…..诉……我…..”
怨魂无力的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了那个信封,他似乎有什么非知道不可的理由,不过眼下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约克希活动了一下稍微缓解僵硬的手指,用力压了下去。
“求……求…….你…..”
约克希停下了手,转头看向了那个怨魂,他似乎是寄附在那个信封上行动的,现在信封被抛过来后,他连维持自身都似乎成了问题,身影逐渐变得虚幻起来,但他依旧执着的重复着请求。
“哈…..哈……..干!”
约克希忍不住爆了粗口,用力按下了把手,他艰难的爬了出去,扶着墙站起来,缓缓地伸出手把信封抓了起来。
信封因为怨魂的力量早已变的破烂不堪,但里面的东西似乎还完好无损,约克希打开信封,抿了抿干枯的嘴唇,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念了出来。
“亲爱的,休斯”
怨魂停止了躁动,他抬起头望向了这边,空洞似的嘴弯出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我知道,你作为教会的战士,肯定是要前往前线战斗的,所以我不怪你没有参加我们的婚礼,但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姑娘,特别是在你这。所以,无论这枚戒指有多不合尺寸,你也要给我戴上,每次你手指疼的时候,就是我在为你的缺席发脾气,就像过去每一次生气那样,我要狠狠地咬你的手指。”
“另外,安心的打仗,家里有我呢,假如你没能好好的回来,我保证每天都有你好受的。”
因为口干舌燥,约克希念得很慢,这封不长的信念了足足五分钟,不过对于怨魂来说似乎刚刚好,他慢慢地站起身,理了理那身破烂不堪的衣服,缓缓向约克希伸出手,翘起了那半截无名指。
约克希咽了口口水,房间里的温度已经变成了正常温度,就算进去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他把信封拿起来抖了抖,一枚镶着蓝色宝石的银制戒指掉在了他的手上,银色的表面刻着一句话。
Commenceaujourd'huietjeseraitoujoursheureux(今天开始我会永远幸福)
约克希拿着戒指进了房间,眼前的怨魂已然没了之前的那股气息,甚至多了些紧张和害羞的感觉。约克希站到他的面前,把戒指举了起来,就在他准备给对方“戴”上时,忽然看到被月光照射的内侧还有一句话。
Mêmelamortnenousséparepas(就算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离)
这句话比外侧那句刻的潦草的多,甚至有些银屑都没有清理干净,就好像是在寄出去之前才刚刚刻上去的一样。这似乎会让戴着的人感到不舒服,但也符合那封信里的话。
我要狠狠的咬你的手指。
约克希叹了口气,把戒指对准无名指缓缓的套了上去,鬼使神差似的,他出了声。
“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哪怕死亡也无法破坏你对她的誓言。”
“她的誓言是Mêmelamortnenousséparepas(就算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离)”
怨魂顿了一下,随即伸出另一只残破的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了已经半个身子探出去准备逃跑的约克希,把一个东西递给了他。
“谢……谢……..你…….”
一瞬间,怨魂“融化”了,他的身形崩溃化作了虚无,刚刚套上的戒指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声响,约克希没来得及接过的东西也落了下来。他捡起来一看,那是一枚镶着闪亮石头的木质戒指,被磨得光滑无比,还涂上了一层油,在戒指的外侧,歪歪扭扭的刻着几个字。
“我爱你”
约克希笑了一下,脚一软摔在了地上,危机解除后身体忍不住一下子就放松了。对方似乎生前是教会的非凡者,在收到这份信后还没来得及看就死掉变成了刚才那副鬼样子,到处飘荡着寻找一个好心人来帮他读信。
只可惜就算他并不是怨魂,只是一个状态不明的”灵体”,但他死后积累的疯狂还是足以让他用自己的力量干掉每一个他找上的人。
于是就在越来越找不到人随之越来越疯狂的循环下,他袭击了约克希这个倒霉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不太好笑啊”
约克希发出了几声干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是个倒霉蛋,还是在笑命运给予约翰的临终“礼物”。
他找到了之前的那枚银戒指,拿一根线把两枚戒指穿在了一起,举起来映在月光下,清了清嗓子,轻轻地说道。
“现在,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