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一路向北

下午的时候，桐生北斋没有去旁观训练，而是和岸本苍还有松本悟一起到了附近的酒店安顿下来。

然后在两人的陪同下，熟悉一番周围的环境。

小说的创作并非一蹴而就，其间许多增删补改，多次以后，方才是最终呈现到读者面前的模样。

精益求精，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的修改，都要仔细斟酌。

这便是桐生北斋对待文字的态度。

严谨的态度，所带来的，固然有精卓的质量，但同样还有漫长的工期。

“快要到训练结束的时候了，赤冢老师不是说想要见一见久保义洋先生？我们现在过去吗？”岸本苍看了眼手表，问道。

“也好，能取出那样独特有趣的名字，想来久保先生也是个有见地的人。”桐生北斋嘴角含笑。

见桐生北斋和岸本苍已经拿定了主意，担任司机的松本悟便发动了车辆，朝县营宫城棒球场驶去。

这回倒不像早上一般，缓慢蠕动连单车都比不过。

而是风驰电掣，有如雷震疾行，狂龙舞动，似是流光，于车流间穿行无碍。

桐生北斋面色如常，甚至饶有兴致欣赏车窗外因为高速而模糊接连成片的景色，倒是岸本苍，死死抿住嘴唇，脸上失去血色，煞白一片。

不一时，车辆稳稳停到棒球场的停车位中，并没有华丽地漂移入库这般炫技，只是普普通通的倒车入库，一遍成功。

“真是极速。”桐生北斋下车，舒展一下有些迟钝的四肢。

“唔……”岸本苍随在桐生北斋身后下了车，虽然在车上的表现不佳，但也是硬撑了下来，然此刻胃中翻腾滚动，几欲作呕，想要说话，却感觉有些什么秽物要从喉管中翻涌逆行而上，只得硬生生压下，以至于简单地应声，都要竭尽全身力气，面目狰狞，方能不当众失态。

“松本桑的开车技术真是精湛，能维持住这般高速。”桐生北斋赞许道，“而且能结合路上的红绿灯情况，实时调整行驶路线，看来对当地的道路也是捻熟于心。”

与桐生北斋沟通过后，现在松本悟开车，俨然有当年秋名山飙车党几分风光，只突出一个快字，至于其余的舒适度什么的，统统都放在次要位置，以至于许久未能体验这般动荡的岸本苍，都有些承受不能。

“熟能生巧罢了。”松本悟微微颔首，低声道。

“能看出来，松本桑身上有很重的赛车底子，技术也很好，为什么不去做车手，反而来球团当司机了呢？”桐生北斋问。

“因缘际会罢了。”松本悟沉默半晌，然后语气淡漠道。

见松本悟仍是不愿多谈，桐生北斋也只好将熊熊燃起的好奇心熄灭。

但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能是想要报复松本悟方才的高速行驶，岸本苍接过了话茬，要狠狠地揭松本悟的老底，“赤冢老师有所不知，松本他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因缘际会。”

说着，他自己没绷住，先嘎嘎嘎地笑了起来，但本来就没歇好，这么一笑，却是反了胃，胃酸上涌，带着消化后的残渣，要从喉管中呕出。

岸本苍只好闭嘴，生生又咽了下去。

反复深呼吸后，脸色苍白，这才接着说了起来。

“年轻人的爱情故事，可真是丰富多彩。”他的脸上挤出促狭地笑容，瞧向松本悟，“不介意我和赤冢老师说吧？”

“随便你。”松本悟低垂眼眸，睫毛扑闪，声音很低，在弱气中，却带着某种自矜的坚持，“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事，不要让我自己来说就行。”

这算是逃避，还算是接受？

桐生北斋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故事愈发好奇起来。

“那岸本桑就同我讲一讲？”

既然正主都没什么意见，桐生北斋也自然是乐得听故事。

“我想想，应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

在岸本苍的讲述中，一个少年的青春缓缓展现在了桐生北斋眼前。

那一年，松本悟十八岁，正是最青春的年纪，也是春心涌动萌发的年纪。

他喜欢上了班上的女孩。

女孩喜欢赛车，半夜里在山道上会有飙车党赛车，她总是会去。

照着她的话说，便是她觉得那样很刺激，让她感到血液沸腾。

在十八岁之前，松本悟勉强算是一个好孩子，会听大人的话，即使青春期到来，他的叛逆时光也最多是背着大人偷偷跑去东京的虎之穴购买漫画。

但十八岁的时候，那个女孩的话为他打开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也开始飙车。

意外地，他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很高，高到很快周边地区都没有他的对手的地步。

那个女孩也在一场夜间的竞赛后，对他表达了自己的好感。

顺理成章地，他们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我要称霸全国。”

男孩的野望终于在一个云雨过后的夜晚爆发出来，他侧躺在床上，对着眉眼含春，面色潮红的女孩这样宣称道。

“好啊，我相信你，如果是悟君的话，一定可以成功的。”

那时的女孩，眼睛仿佛能放出光来，紧紧拥住男孩的身体，耳鬓厮磨，声音暧昧。

“那么，在称霸全国之前，要不要来试驾一下？”

……

并不是一切事都顺风顺水。

男孩并没有称霸全国，虽然连胜的战绩并没有断掉，但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因为他已经没有了称霸全国的理由。

那个说着相信他，说着“如果是悟君的话，一定可以成功的。”的女孩，被他的死党看到和中年社会人士出入酒店——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的那种。

在一个雨夜，松本悟坐在车里，等在酒店旁。

然后他看到了。

女孩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一辆最新款的宝马上走下，走进了酒店的大堂。

那个男人不是女孩的父亲——他是认得女孩的父亲的。

女孩很幸福地依偎在中年男人的身旁，熟悉的眉眼却让他觉得陌生起来，明明曾经那样亲密接触，此刻却好似陌生人一般。

这让他心中惶恐，惊悸不安。

于是他逃了，逃之夭夭，再也不想回到故乡，再也不想见到那个承载了他的伤心记忆的女人。

再后来，他在赛车认识的朋友的介绍下，来到了这里，为球团开车。

“都已经过去了。”松本悟轻声道，仿佛在劝说自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