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山环内的动员大会之后，十八位任务不同、模样也奇形怪状的“领主”各奔毁人不倦的远大前程。有些人朝着外环出发，有些人朝着核心区深入。

白无双、青铜君、金玲珑、白夜、宋、黑嫁女……顶着这些凶残名头的魔主们开启了各自的旅途，谁也不服谁，在人族土地上大肆屠戮之前，他们身上已经染满了同族的热血。

在序号为十二的“金蝉主义”强制力下，他们被魔王远程控制完成了高效的统合，分工明确井然有序。这场磋商有多和谐，散会后彼此的冰火两重天就有多“和谐”。

他们妖魔阵营方一向是如此野蛮的管理方式，上下级关系完全依靠暴力压制，不存在弱者带领强者的可能。

弱者早就在一轮轮的血腥筛选中变成花肥甚至是进阶材料了。

在动员会后，所有的领主无一例外地感觉相互之间的厌恶更加盛烈。

三件重要的兵器被分派到三人手中安置，狐妖负责的自然是百香炉，虽然之前在白云观的时候，狐妖将香炉当成了护身的兵器，但它最吸引人的作用并非如此……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香炉出土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盛大场面了……呵呵呵，万雷宗那边的眼线说他们带来了‘剑五’。”狐妖笑得很奸诈也很魅，

明明是那么坏的一件事情，到了她这里像是有一层“坏人洗白”的滤镜，总会给人罪恶程度缓解的错觉。

问题都在那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脸上。

“六尾”留给“狐妖”的这张脸究竟是不是原装的已经无从分辨了，掠夺他人的生命甚至是嗓音容貌，

沿着别人灿烂或凄苦的人生前进，装模做样地走一段，是一些“向往成为人类”的妖族空壳般的生命的主要方向。

“最好是能凑在一起，在圣火的启蒙中挖掘所想，点燃心中的渴望，最后付诸行动，把蓝山彻底弄个底朝天就好了。”

狐妖对于香炉和剑五的作用都非常清楚，仿佛都已经能提前预测结果。

“先去接红菱和白葵吧，只是让她们安置一些小东西，应该能很快完成的，想来快的话应该也在返回的路上了。”

狐妖眺望远方，隐隐预感这是自己大展宏图的好地方。

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顺带着随手敷衍一下掌控大权的大妖魔们。

她从没想过，两位花妖亲信已经被送走了一个，另一个也缴了胳膊做见面礼。

从蓝山第三山环一路向外，狐妖的一人队伍变成两人，再变成一大队伍人。

“准备好了自己的新身份吗？水月宗的各位替身影子们，你们将会成为最前线的孤独潜伏者，

成为备受重视的预备种子、道子、皇子、公主，证明你们在同样的位置上也能做——”

画面有点荒唐，不怀好意的大妖居然在鼓励二流宗门的弟子要好好修行，证明自己不比那些一流的差。

狐妖正想说点什么妖言惑众的鼓励，结果却无意间在前路上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她的脸几乎瞬间就黑了下来，让水月宗的弟子一阵噤若寒蝉，还以为说错做错了什么事情。

叛徒是没有任何人身权的。

这些宗门弟子其实很明白，一旦走上了这条路，迟早要里外不是人，但他们都是在种种窘境下被迫上贼船，

戴面具和变成面具两者中必须做出选择，不从的人都成了皮面，而苟活者从狐妖那里拿到了一张属于别人的人生。

有些人很快适应了这样的身份，甚至乐在其中，众星捧月的更高地位……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而也有人在最初的心中芥蒂、矛盾挣扎，充满了惶恐。

险峻的山石丛中，金发碧眼、腿长、眼睛大、打扮大胆露骨的庞大骷髅怪物蹲在下陷的洼地里窥视远处。

“黎明到来，正是狩猎的最好时节。”他空洞的声音在镂空的脑壳和胸腔中轻轻回响，狐妖几乎是附耳倾听才抓到了一点声音。

“我将出战！在下白无——”

全身骨架的白无双才刚刚站起庞大而轻盈的身体，被身边忽然出现的身影死死按住，虽然彼此没有出全力，但刚才六尾给他的压迫性很陌生。

那个以末位进入领主行列、总是不受待见的狐妖像是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为什么用那么危险的眼神看着我？”狐妖针锋相对。

“我觉得你突然变了。”

“废话。我不变强，怎么把你们这群渣渣踩在脚底？”

如果真的起冲突，必然会暴露他们所在位置。白无双不得不放弃要偷袭前方队伍的想法，而是正视狐妖，蓝晶晶的大眼睛有神地望向对方。

他那双眼很蓝，到达了非常刺眼的程度，同时也是他作为领主的一大武器。

虽然看着是准备忍气吞声的样子，就在他即将扭头转身的刹那，眼睛里忽然爆发蓝色太阳般的光芒，朝着狐妖面部刺杀！

任何和他对视的人，都会看见滂湃的蓝色海潮从天际倾塌下来。

“你倒是没变，还是喜欢这样无聊的小动作。有什么意义，让我看不起吗？”

狐妖轻蔑地微微仰起了头，以最小的动作幅度避开。她脸颊两侧被锋利的神光划伤，如同真的蓝色的刀割的，缓缓流出血，又在瞬间愈合掉一线伤口。

金色的瞳孔慢慢敛去了光芒，她最终并没有做什么。

这种不在意的态度，让白无双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以前的六尾总是开始强忍情绪最终还是要暴跳如雷，但现在的狐妖不同了，貌似是情绪控制变得更好。

“你想干什么？前面的队伍里有清源郡主和西渊王，这两个都是重点关照的棘手人物。

要是那十来个凑数的我也不会说什么。你别说你打算一个人上去挑战？”狐妖冷冷地问。

“正是。区区孱弱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实力都一般，还不知道在宗门里龟缩着好好修行。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至于那些窝在幕后的老鬼们就是龟缩太久了，把对手想的太强，把自己想得太弱。

我们是战斗和鲜血洗礼出来的强者，理应生而为万灵之王！

我一直都觉得，只要主动大面积攻打，而不是从大秦北方缓慢渗透布局，我们现在已经成为人类的主宰者了！”

“蠢货，什么都不懂的是你。不知道秦瑶到底有多恐怖，她的叛出不是临时起意。

你没见识过大秦相国那个难缠死老头，不知道镇北王多狠……你以为就你不要命？

平安郡主也是个不要命的主。这些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

狐妖在心中嘲弄。

之前那个黑影离去如此匆忙，怎么看都像是跑路了。

这些事情狐妖当然不会好心地告诉对方。

“我身具不死之身，自然无须畏惧。”只有脑壳的白无双强调自己的优势。

“是‘半’不死之身。你的排序不过也只是14，谁给你的自信？你那空洞的脑壳吗？”

“我警告你，不要挑衅强者的底线！”

白无双不再多说，他说话天然比有鼻子有眼的领主困难很多，一两句倒还好，争辩的时候语速吃亏。别人说话像是吹响哨子的话，他就是在吹宽口茶壶。

他放完狠话转身就走，这次是彻底朝着深入蓝山的方向进去。

在场的只剩下狐妖和她控制的手下了，赵三张赫然在列。

“主人，现在要怎么办？”赵长老问。

他很紧张，这样下去很快就要相遇了，而作为和镇魔司合作的带队人，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他从蓝山深处出来的事情。

既然能在基本的封锁之中成功溜进去，又何须除魔师来带路？

“没事，你们就装作不认识就行了。你以前和两位郡王郡主有直接接触吗？”

“没有。”赵三张眼底掠过一丝屈辱。

以前他作为宗门弟子的时候，为别的郡设计了武器，但遭到了理由不明的无视。这件事情算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当时他去找长老理论，同样被粗暴镇压下来。

“那就装不知道。”狐妖盘算了一下时间，“按照现在的位置和剩下的时间来看，他们应该分头行动，有另外的队伍去约定的位置等待你了。

我去把李目找来，之后你们共同决定行动吧。”

“是。”赵三张心中暗自惊讶，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以为李目长老算是这次行动中注定的炮灰，心中有种种杂思，没想到对方居然也被拉下水了。

“这样也好……虽然背叛不光彩，但走到最后的才是智者。我虽然当时没得选择，但换成现在让我选，结果也是一样的。”他的脸色一阵变化，狰狞到冷笑，仿佛连精神都不太正常了，让边上的水月宗弟子一阵头皮发麻。

水月宗弟子们从随身的纳戒中取出一张张活灵活现的皮面，有些仅仅是贴合到颈部的面具头套，有些甚至是覆盖全身的皮肤。

水月宗的弟子们毫无芥蒂和负担地迅速换上了新的身体，换上了新的衣服。

对于他们来说，从二流宗门弟子到一流宗门弟子只需要这样片刻。

随意挥霍别人的人生，丝毫不用步步为营。

“……总之，出发吧！”

清晨时分，牵机宗两位长老带着一群套了两层身份的弟子出发，一层是各个一流宗门弟子身份，一层是牵机宗弟子的统一服装。

迎面而来的是大群武器染血的除魔师。

“前方来人，是谁！”毫不知情的除魔师大声质问。

牵机宗的长老们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而郡王郡主站在队伍的最后方，双方遥遥对视，气氛变得很是微妙。

陆闲云、清源郡主、赵三张、李目……彼此明明其实都相互认得，但却没有谁在第一时间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