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三年五月四日,大明淮王下令改《泗州律法》为《大明律令》,并改将军府为淮王府。
至正十三年五月五日,大明淮王下令驱逐他国间谍千余人,其中,尤以读书人最多。
至正十三年五月六日,大明淮王于将军府书房见何三五,书房四周十丈内,无一人靠近,所选驻守的士兵,都是程德精心挑选之人。
此刻。
程德望着一旁默不作声的何三五,心里感慨万千。
此时的何三五,看上去,比以往更加稳重了,且蓄起了胡须,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把待出鞘的利剑一般,即便是带有的锋芒,也丝毫掩饰不了半分。
而且,何三五的目光也更加平静了,丝毫没有什么波澜。
自进屋起,何三五在向程德恭敬地行完一礼后,便保持着沉默,等待着程德的发话。
从何三五规规矩矩地行礼中,程德感受出了一种疏离感。
程德脑海中思绪如飞,曾经一幕幕不断地浮现,直到最后,程德才将视线定定地落在何三五身上,目光充满复杂。
“自本王起事以来,曾经共谋大事的兄弟,目前还紧紧跟在我身后的兄弟,已经不多了。”
何三五依然保持着沉默。
“好在,幸赖天佑,至今,依然有三位兄弟都跟着我。这三位兄弟,除了何九四、李三七,还有你。当初起事的时候,要不是有你何三五的帮助,我都不敢想会有今日。在我心里,我能有今日,你何三五功不可没。”
何三五闻言,忽然低着头,开口道:“淮王言重了,今日淮王能走到这一步,全都是淮王自己的功劳,这一切,与末将并无关系。末将当初所为,也不过是起了微不足道的作用。而且淮王恩典,给了末将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官职,若是依末将的功劳,恐怕是不会获得这样的官职。”
程德看着何三五,突然感叹道:“唉,没想到才几个月没见,再见面时,我们的兄弟情分都淡了。”
何三五连忙接话道:“淮王身份尊贵,末将不敢僭越,还望淮王恕罪。”
程德看着何三五脸上的害怕神情,心中更加苦闷。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或许,这王者,是一条孤家寡人的不归之路吧!
程德忽然想到,若是将来平定了整个天下,还有谁愿意跟自己讲心里话呢?
或许,是没了吧。
一瞬间的光景,程德霎时间想到这么多,抬起头打量了何三五片刻,程德平复了心绪,淡淡地开口道:“我听说你曾酒后对我多有不满?”
何三五面色剧变,恐惧间,直接跪地磕头道:“淮王恕罪,那都是末将酒后失言。”
程德看着何三五跪地诚惶诚恐的模样,平静地开口道:“既然你知晓自己酒后会失言,从今往后,这酒,你就戒了吧。毕竟,你现在也是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也算是位高权重了,免得将来误事,这酒,你可愿意戒掉?”
何三五重重地磕了个头:“多谢淮王!末将愿立下军令状,一定将酒给戒掉。”
程德:“此事揭过。你起来说话!”
何三五迅速起身,却是不敢抬头看向程德,低着头目视地面,而他背后早已被汗水浸湿。
何三五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一番酒后之言,竟然会传到了淮王耳中?
这一刻,何三五心中对于淮王程德的敬畏更加深了一分,同时,暗暗想着,莫非淮王在自己府邸安插了耳目?
可是,这府邸中的每个下人,都是自己精心挑选的,怎么可能会有淮王的人呢?
如果真的有淮王的人,那么,岂不是说,自己长久以来的一言一行,全都被淮王知晓了吗?
这一瞬间,何三五开始回想自己是否还有其他没做好的地方。
当初,一番酒后失言,他也只是发发牢骚。但在他妻子的提醒下,他的脑袋当场就被吓得清醒了几分。
看来,这喝酒还真是误事。
如今,也不知道淮王在心里如何看他?
至于曾经的兄弟情义,在淮王入主南京城的时候,他被手底下的幕僚提醒过——君臣有别。
而且,他的幕僚还为他分析了种种利弊。
按照他幕僚的说法,当初跟随淮王一起起事的功劳,随着淮王封赏他为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时,早已还清了,而且军中眼红他的人有很多,若想在军中站稳,恐怕只能紧跟淮王身后,竭尽全力地保持着淮王对他的这份信任。
只是,淮王刚刚的话,莫非心中还对他曾经酒后失言多有不满?
那么,淮王还会像以往那样对他充满信任吗?
这一次,何三五的心里却不是那么坚定了。
他的心里开始有了担忧。
至于淮王说此事揭过,他心里并未完全相信。
此时此刻,此身此地,不再是以前那样称兄道弟的时候了,曾经的大哥,是如今大明国的淮王,而他也不再是一个微末之人,而是大明国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曾经的兄弟——现在的君臣。
君臣君臣,看了几本史书的他,自然深知一旦有了君臣之别,切不能如以往一般称兄道弟,这种事情一旦出现了,迟早会为他埋下祸根。
书房里一片寂静。
何三五心中忐忑不安,程德却是很失望。
程德明白,曾经称兄道弟的日子,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好在,何九四与李三七二人没有变。
“天下百姓,他们都想过着太平日子。只是,眼下天下烽火不断,要想让天下太平,短时间内,或许无法实现。不过,本王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加快天下太平的办法。”
何三五心中一惊,随即了然。
莫非这个办法和自己有关?
这,不会是真的吧?
何三五怀着满腹疑惑,耐心地等着程德继续往下说。
“这个办法,事关重大,你且向前走几步来,本王仔细与你说一番。”程德的脸色陡然间严肃了几分。
何三五依言,便朝着程德靠近了一些。
下一瞬。
程德便贴近何三五耳旁,然后向他陈述了相关计划。
三盏茶时间过后。
何三五的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程德面露震惊、骇然......
良久。
何三五才开口问道:“淮王,此事,确定交与末将去做?”
程德点点头:“没错,此事交给你,本王很放心。不过你放心好了,本王会派一部分人协助你。”
何三五沉默了。
程德:“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何三五接话道:“淮王,此事,如果真要做到,恐怕至少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还有,刘福通那边北伐这件事确定不会有什么变动了吗?”
程德望着何三五认真地说道:“本王明白,这件事要想完成,至少需要一两年才行,可能还需要三五年。至于刘福通那边北伐这件事,我安插在那边的人,还是值得相信的。”
何三五深吸一口气:“淮王,此事,末将愿意听从淮王吩咐。”
程德满意地看着何三五道:“今日过后,我会以你酒后失言撤去你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之职。不过,你放心,这个职位,我会永远为你留着的。”
何三五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本王允你陪伴妻儿半个月,半个月后,本王为你准备的人,将会随你一同前往北方。今后,你去北方的名字就改为伍豪。”
“末将遵令!”
“这把刀,你拿去吧!”程德指着书房角落的一处刀架对何三五说道。
“这......不太好吧!”何三五望着刀架上那把看上去极为锋利的刀吞了吞口水道。
“让你拿着就拿着,扭扭捏捏干什么?”程德佯装不高兴地瞪了何三五一眼。
何三五便道:“多谢淮王!”
“对了,本王府库中有一份天下独一的内甲,这内甲可以防住一般的刀枪。这内甲你也一并带走。此次,你所执行的任务极为凶险,有了它,本王也能放心几分。这府库的钥匙,在秀英妹子那儿,你跟她说一下那个内甲,她就会知道怎么做了。”程德拍着何三五真诚地说道。
何三五心中触动极大,看来,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哥,依然还是大哥。
只是,他出于内疚,那声大哥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最后到了口里,却是:“淮王放心,末将必然完成此次任务。”
程德点点头道:“安全至上,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何三五面露迟疑:“淮王,如若末将不幸身死,还望淮王多加照拂我的妻儿。”
程德沉默少顷,才道:“你放心,如若你真遭遇不测,你的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之职,将来会由你的孩子继承。”
何三五感动万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道:“淮王大恩,末将牢记在心,希望淮王多加保重,末将去了。”
程德摆了摆手道:“嗯,你去吧!那把刀拿走吧!”
何三五默默地点了点头,拿走刀架上的刀后,然后匆匆离开了书房。
程德望着何三五离去后,便坐在伏案上一动不动。m
许久。
程德望着伏案上的空白文书,忽然提笔,在上面写道:“至正十三年五月六日,本王令何三五潜伏刘福通红巾军,意欲将来刘数十万大军北伐兵败后,而后由何三五接过大军。此次,本王将原北伐之败因皆言于何三五,不知此事能成......”
写完后,程德便将写满的文书与《图强绝密》放在一起,都锁在一个小箱子里面。
之后,程德将小箱子放进了书房内一处地板下面藏好。
接着,程德恢复房间原状,又在房间呆了一会儿,便往书房旁的另一侧走去。
这紧挨着书房的另一个屋子,同样是书房。
不过,前者是程德私人的,后者是内阁官员办公的地方。
只是,这间书房,内阁官员却一个也不在。
因为程德在面见何三五时便下令,给内阁官员放一天假。
但这间书房里,早已有一人在等候着。
此人一见程德便连忙跪地道:“属下拜见淮王!”
程德望着跪地的张七九道:“你回南京城了,那么,那些人的罪证也就意味着搜集到了?”
张七九连忙道:“淮王英明!”
程德满意地望着张七九,笑道:“此事,你办的不错。那些罪证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