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路边的小茶摊里已经坐挤满了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客人。有男的,有女的;有单独一人的,有三五个一起的;有佩剑的,有握刀的;但无论什么样的人,身上都清一色带着夜里的露水,坐下来喝完茶或吃碗面之后就匆匆地走了。因为这条小路是通往开封的,虽然崎岖难行,但却能比走官道节省一半的时间。因为等子时一到,甑老先生就要开炉打造‘连心锁’的钥匙了。
“喂!你到底休息好没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草屋里,上官无汲一边透过窗户打量外面茶摊上的客人,一边问正优哉游哉喝茶的朱载圳。别人都坐在露天的桌子旁喝口水就走,可这位景王爷却要早一天派人将屋子收拾干净,摆上全新的茶具,名贵的茶叶,清甜的泉水,然后花半个时辰泡茶,再花一个时辰喝茶。
——不管怎样,上官无汲都很难相信自己怎么会跟这样的人走到一起。
“不用着急,”朱载圳将一杯茶放到她的跟前,“真正的主角一定要等最后一刻才出现,这样才有悬念。”
上官无汲哂道:“到时候宝剑都分完了,还玄个屁!”
“你太粗俗了。”
“那也比你装模作样强!”
朱载圳正要说话,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四个年轻貌美的白衣少女拥簇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来到了茶摊前。
“店家,来两碗水!”一个少女甩鞍下马,径直往茶棚走来,“要最干净的碗。”
朱载圳不由笑了起来。
“看来装模作样的还不止我一个。”他微笑着道,“你看那那辆马车,从轮子到车顶都没有一点灰尘,可见它的主人每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来清洗。”
上官无汲看的却是骑马的少女。
她脚步很轻,走起路来似乎脚不沾地,原本要二十多步的距离她却只走了十来步就到了,而且每一步的步伐都不大。
难道她会缩地成寸的法术?
从店家手中接过碗,又仔细看了看里面的水,少女又往回走。端着两大碗的水,她却走得十分平稳,连一颗水珠都没有洒出来。
这回上官无汲可数得清清楚楚,不多不少正好十步!
拉车的是两匹雪白的骏马,少女端着碗走到跟前,马立即就温顺地俯下头,往碗里喝水。
“哇!”上官无汲瞪大眼睛,“要最干净的碗给马喝水?这架子比你还大!马车里坐的不会是你老爹吧?”
朱载圳微笑道:“这不叫架子,而是讲究。天下间最懂得享受富贵的不一定是王侯公爵。”
“你的武功应该不会太差吧?”
“你想动手?”
上官无汲直直地盯着马车,沉声道:“我很想知道里面坐的是谁,不过外面那几个女人只怕不好对付。”
“她们不好对付,里面的人岂不是更难?以寡敌众,你就不怕被暗算了?”
上官无汲没有说话,但一双乌黑的眼睛却闪着耀眼的光芒。
缩地成寸的步法,夺天地之造化,而施展它的主人竟然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而且还是别人的跟班!
注视着她凝重的表情,朱载圳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我倒可以试试。”
“怎么试?”
朱载圳神秘地一笑,从桌上的精致盒子(不知道哪来的,反正一进这个屋子就有了)里,拿出一只是玉非玉的杯子,轻轻地往里面倒上茶。
“这是什么?”
“我的宝贝。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舍得把它给别人喝的。”朱载圳微笑着端起杯子,“不过为了你,我也只好牺牲它了。”
上官无汲的脸颊飞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店家!”他扬声道,“请外面马车上的客人停一停,我有件小事想请他帮忙。”
他的声音低沉柔美,语气平缓而温柔,用上官无汲的话说就是“半死不活”,不过显然符合“讲究的人”的胃口。白衣少女略一犹豫,这才问道:“什么事?”
“我泡了一壶雨前龙井,可惜我的朋友不喜欢。你们的马车上想必有酒,不知有没有兴趣跟我换一杯?”
白衣少女先恭敬地附在马车旁听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道:“可以。只要茶合我们主人的口味,马车上的酒随你挑。”
“一瓶他平常喝的酒就行了。不过既然是两个人的交易,就请你的主人自己交换,如何?”
“你要我的主人进去?”
“不,只要将车门打开一道缝,够一个小盒子进去就行了。”
少女停了片刻,似乎在等里面的吩咐,然后才将车门稍稍拉开了一点。
朱载圳轻轻地将茶杯放进盒子,然后看向上官无汲。后者会意,端起盒子看都不看就从窗户扔了出去。
笔直的轨迹,从屋子连接车门,中间绝不会有一丝摇晃。
这一手就足够让马车里的人大吃一惊了。
盒子刚进去,一小坛酒就紧接着从里面飞出来,被上官无汲一把抓在手中。
车门又关了起来。
“王八蛋!关这么快,怕谁吃了他啊?”巴巴地等了半天,却连影子都没摸着,上官无汲不禁大失所望,“看不到人,我要他的破酒干什么?还不如烧刀子好喝!”
“急什么?总得给他点时间去瞧个清楚。”
“瞧什么?”
朱载圳没有回答,而是打开酒坛闻了闻,微笑道:“最常喝的就是这个吗?还以为他会喜欢西域葡萄酒呢!早知道该准备个酒杯的,因为我实在闻不出来这是什么酒。”
“鬼才管他喝什么酒,关键是身份,身份!我要知道他是谁!”
“能被他看中的一定是这种酒中的极品。只要查查哪个酒窖酿的这种酒最好,又都卖给了谁……”
“用这个!”上官无汲顿时双目发光,将自己杯里的茶随意地一倒,迫不及待地掷到他的跟前,“快倒出来尝尝!快啊!”
“这是品茗杯,怎么能用来喝酒呢?”
“还不都是杯子!那你直接抱着坛子喝!”
朱载圳故作为难地皱起眉:“你让一个王爷抱着酒坛喝酒?”
“少废话!”上官无汲火了,“你到底喝不喝?”
朱载圳微笑道:“不是说过了吗?不用太着急。只要我找个人去查一下,马上就会一清二楚。不过就算大致知道他的来历,也不好判断真实身份吧?还是等见到本人再说,说不定不用调查就能猜出他是谁呢!”
“还是要动手吗?”上官无汲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算了!那几个女人估计就够难缠了,要是拖住了时间,我们就赶不及赏剑大会了。”
“或许对方会主动露面呢?”
“省省吧!你以为……”
上官无汲还没来得及挖苦,眼角就已瞄到白衣少女离开了马车,往他们所在的屋子走来。
“花了这么长时间,看来他对那只杯子还真是爱不释手呢!”朱载圳的脸上浮起一丝优雅而神秘的笑意,“既然这么喜欢,那他应该不会拒绝你的小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