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我的梦是真的吗?你是否曾经对我说过,让我选择我自己的路,而你则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前一个问题,似乎让人无法回答,毕竟谁都无法窥探她的梦境,更无从推断是真是假。至于后一个问题,又似乎没有必要回答。他是否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难道她本人会不知道吗?
可这偏偏又是她此刻最关心的问题。在她误入裕王的密室,因功力耗尽而晕倒之时,她就做了这个奇怪的梦。在梦中,叶孤城、血蝙蝠、南宫绝,分别代表一个明确的方向,等着她去选择。他们说,到我身边来。而寒枫却说,选择你自己的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在今日之前,她虽然也曾好奇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也思考过梦中的每一人所代表的意义,但梦境终究是梦境,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迫切地想要探索这个梦境背后的答案。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寒枫的表情倒没有太大意外,只是略微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进来说吧!”
上官无汲随他来到桌旁,却没有就座的意思,目光始终注视着他的脸,等待着他的回答。
“城主都告诉你了?”寒枫却不急着回答。
“你是说血蝙蝠?说了。”
“包括他的真实姓名?”
“嗯,老哥说他叫叶武坤,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知是否错觉,她看到寒枫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与失望之色。然而,这道情绪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打算怎么做?”他又问。
“老哥让我去见他一面,并劝他离开京城。”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做?”他又问了一遍。
“什么意思?”上官无汲微微皱起眉,“你在暗示我什么吗?你觉得我不该听老哥的指示?”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自己的打算。”
“我的打算就是按老哥的要求去做。有什么不对吗?”
寒枫轻轻摇头,没有再问。
上官无汲还是紧紧地盯着他,试图从他平静的表情中读出内心的情绪,徒劳无功之后才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的梦是真的吗?你是否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
“从来没有?”
“没有。”
连着两个否定的回答,上官无汲无奈地笑了。就因为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明白的梦境,而上门追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恐怕也只有她才能干出这种傻事了。
“好吧!”她自嘲地一笑,“是我想多了,也许那真的只是一个荒诞的梦罢了。那老哥呢?这十来年,我从未听他提起他的过去及家人,可今天却肯告诉我血蝙蝠的故事,还让我去劝血蝙蝠离开,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我想着这其中一定有你的缘故吧?”
“我的确提过建议,但具体怎么做还是取决于城主。”
“你以前也经常向老哥提建议吗?”
“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好奇。我一直以为你对白雪城的事务并不热衷,只是遵命行事罢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我这么说并非质疑你对老哥与白雪城的忠心,只是觉得……你志不在此。”
寒枫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有料到会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没有选择,但你可以。”
这样的回答等于默认了她的说法。
“老哥对我说了很多事,那你呢?”她沉默了片刻,又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那我走了。”
寒枫轻轻点头。
她果然转身就走,但刚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望着这个寒枫。——这个她原本已经认识了几个月,但今日却才重新认识的人。
“你……您的伤怎么样了”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声音也轻的就像只蚊子。
“好多了。”寒枫平静如旧。
“我这儿有一瓶药……”她动作僵硬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是之前闻聚福给我治伤的,反正我也用不着了,你……你拿去用吧!”
寒枫并没有伸手来接,只是平静地道:“我的伤真的不碍事。何况,你也不欠我任何东西,不必如此。”
“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吗?我是说,十年前我一出现,就……就这样……”她做了一个抓脸的姿势。
寒枫平静的脸庞隐约透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他摇了摇头。
“那这个呢?”上官无汲又指了下他的胸口。
这个轻微的动作无疑蕴含着重要的讯息。寒枫终于微微一颤,眼中透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所指的位置,正是寒枫的伤口。
“包括这个,你也不怪我吗?我不但在十年前抓伤你的脸,还在十年后差点杀了你。”
“你知道我的答案。”
这回轮到她全身一颤。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来。许久,她才缓缓地走上前来,将手中的药品塞到他的手中,快步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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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伤了寒枫!
准确地说,她差点杀了他!
在三个月前,在杭州那个破旧的小院中,当“枪王”曹征的霸王枪朝她的心口挑来时,浑身浴血的黑衣小鬼坚决地挡到她的面前,接着一道尖锐地哨声破空响起。
在这充满血腥味的哨声中,在意识即将疯狂之前,她隐约看到了寒枫这张熟悉的脸庞……
原来他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哪怕是保护元泽林这样的机密要事,哪怕老哥明确交待白雪城不能与此事扯上任何关系,可寒枫还是一如既往地默默陪在她的身旁。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她,直到她被曹征逼得发了疯,他才毅然现身,想要阻止她进一步入魔。
她依稀记得鲜血溅出的温度,却不记得他是如何离开的。在这不久之后,她落到了韩文博的手里,并被拖到了寒枫的面前。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埋怨寒枫的袖手旁观,在心里默默地诅咒他不得好死。当时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冷淡绝情的寒枫,伤得比她还重!
接下来就是她在客栈养伤的两个月了。寒枫每天都细心地照顾她,而她却因为他的无微不至而心生厌烦。如今想来,那时的寒枫其实伤得比她更重,当他小心翼翼地帮她端药时,他的伤口很有可能正在流血!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对我具有特殊的意义,其中一个就是你。
当她终于快要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时,却又变得更迷茫了。
原本只属于她和老哥两个人的亲情与回忆,真的可以再多分给另一个人吗?
这个人真的跟老哥一样,这些年来一直在默默地关怀她、保护她吗?
那她自己呢?
她也应该像对待老哥一样,去对待寒枫吗?
她不禁又想起了这个梦境。
他说,选择你自己的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