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就为了那个跟你非亲非故的飞雪?难道你连命都不要了?”
“我不是为了她,”唐溪梦向她靠近,樱唇几乎就贴在她的耳畔,缓缓道,“我是为了……”
她接下来的话至今还响在上官无汲的耳畔。
“我是为了你大哥……”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温柔,而她的语气又是那么平静,“还有,我的孩子姓叶,叶孤城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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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还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糟糕的,那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从卢管家手中脱身之后,上官无汲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赶去花园与唐溪梦会合,而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也许是卢管家的这一巴掌让她突然清醒了过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有多么愚蠢。裕王是何等身份?整个园子里又有多少的黑衣武士?想靠制造一场混乱就蒙混过关?怎么可能!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唐溪梦的刺杀行动已经败露。否则单单对付飞雪主仆的话,没有必要采用这么大的阵仗,更不必出动弓箭手。他们一定是把飞雪主仆也当成唐溪梦的同谋了。
这说明整个园子已经进入高度戒备!
她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撇清自己与其中任何一方的关系。只有她才成功自保,才有机会打听唐溪梦的消息,从而开展下一步的营救。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她以最快地速度回到了住所,神不知鬼不觉地翻窗进入自己的房间。
但戏剧总是变得太快!
她刚刚翻窗而入,正要躺回床上继续装病,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个身影。
“你……”她呆呆地望着此人,“你怎么在这?你来了多久?”
没有回答。
“你一定来了很久……所以你也能证明我中途离开过,对吗?”
还是没有回答。
“如果我想要你保守这个秘密,是不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你?”上官无汲缓缓说完,便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一边暗暗提聚内力。
如果这个人出声揭穿她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她唯一的选择是否就是杀人灭口?
就像她害死成德高那样,也同样毫不犹豫地杀死这个人?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她有必胜的把握吗?
上官无汲缓缓握紧的拳头突然又松了开来。
“我求求你,快走吧!”她突然低声哀求道,“马上离开这里!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来过,也别告诉任何人你看到的一切。好吗?”
对方依然没有回答。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对视许久,直到贴身婢女青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陆总管来了,他说有急事要见你。”
上官无汲全身一震、如梦初醒,拔腿就往床铺跑去。陆承风此刻造访,自然不是为了闲聊的。她只能按照原定计划,躺回床上装病,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可偏偏在这关键时刻,她房中的不速之客居然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滚开!”上官无汲终于按耐不住,语速就像连珠炮一般又快又急,“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作对?是不是一定要害死我,你才会高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就那么想要我死吗?难道在你眼中,我就跟其他人一样无关紧要吗?”
在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她才突然回过神来,脸不由地红了。
眼前的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擦拭她的嘴角,修长的手指上沾染了血迹。上官无汲一愣,这才想起刚才被卢管家狠狠地搧了一巴掌,嘴里都出了血。所以,他之所以拦住她,只是想要帮她擦拭血迹?这是不是代表,他想要帮她隐瞒?
这个人转身离去。
“南宫绝!”她脱口而出。
——这位能够不经门外侍女的通报就悄无声息出现在她房内的不速之客,就是黑衣武士的另一个首领南宫绝了。
南宫绝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小姐?小姐?”青儿还在叫她。
上官无汲似乎没有听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南宫绝,低声道:“你……你能不能先别走?我需要一个证人,证明我中途没有离开过房间。因为……因为我刚才杀了一个人……不,不对!他其实也不是被我杀的,而是被你们的人给误杀的,只不过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总之我不能让人知道我与这件事有关。你能不能跟陆承风说,你一直跟我在……在一起?或者你可以不说话,我来说!你只要点头就行!我……”
“你想对王爷不利?”南宫绝平静地问。。
上官无汲全身一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神色怪异地问。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我没有。”上官无汲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也不必知道。你只要别出声就……”
她突然停了下来。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陆承风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没有动静吗?”
“没有,小姐可能睡了。”
“去把她叫醒。”
“可……可小姐不许人去打扰。”
“去把她叫醒。”陆承风冷冷地重复了一遍。他的气势连一群凶悍的趟子手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丫环了。青儿立即二话不说就推门走了进来。
南宫绝还是没有动。
上官无汲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既然已经猜到她要对裕王不利,却还是选择留下,是否意味着他同意为她作这个伪证,甚至不惜背叛裕王?
“啊!”青儿一进门,突然看到多出一个男人,不由地失声惊呼。
“瞎嚷嚷什么?”上官无汲不悦地瞪她,“没看见我有客人在吗?”
“小姐,您没睡吗?陆总管他……”
“既然他那么想进来,让他进来呗!”
“是……”青儿施礼之后走出房间。“陆总管,小姐有请。”
上官无汲拳头紧握,手臂微微发抖,快步走到桌前,将手上空着的剑鞘放在桌上。但当陆承风走进房间,她的脸上马上又露出了那招牌般甜美纯真的笑容。
陆承风的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物品,外面用深色布帛包裹。他带着一贯冷淡的表情走进来,目光先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南宫绝,这才来到她的面前。
“陆主管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在下想请上官小姐帮忙辨认一样东西。”
“就是你手中的东西吗?”
陆承风点头,径自将东西放在桌上。布帛散开,一柄沾满鲜血的剑骇然映入眼帘。“唐姑娘有一把宝剑,听说前不久送给了小姐,想必就是这一把吧?”
“你这是请我帮忙呢,还是在拷问犯人?”
“我只想知道答案。”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吗?”
“这么说,这把剑的确是你的?”
“对啊!”上官无汲微笑着耸肩,“你没瞧见我的剑鞘就放在桌上吗?”
“那这把剑为何不在剑鞘之中?”
“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我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我还正想找你帮我找回来呢!”
“你今晚都去过哪里?”
“这个问题恐怕不太方便回答吧?我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完全是我的个人自由,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你呢?”
“小姐若想相安无事,还是回答为好。”
“你这算是威胁吗?这也是裕王的意思?”
“小姐需要我再问一遍吗?”
“我哪敢啊!”上官无汲笑道,“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我回答你还不成吗?我今晚一直在房间里,就一个时辰之前去找过你家王爷,他不在我就回来了,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
“可有人证?”
“你在问我?我可是在你们的地盘上,处在你们的监视之中。我有没有人证,难道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你要实在不相信,可以去问青儿啊!要不然……”上官无汲指向南宫绝,“问他也行。”
陆承风的目光同时落到南宫绝的脸上,后者神色平静。
“你来了多久?”陆承风问。
“半个时辰。”
“这么说,你能证明上官小姐在这段时间没有离开过房间?”
上官无汲的心跳突然加快,心情忐忑不安。她的不安并非出于对自身安危的考虑,而是因为南宫绝。他会帮她吗?帮她撒谎,帮她欺骗陆承风,帮她欺骗裕王?
在他心中,她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上官无汲突然很想知道答案。此刻她和陆承风一起看着南宫绝,都等着他的答案。但两个人所等待的答案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对她而言,南宫绝的点头或者摇头绝不仅仅意味着他是否愿意为她撒谎,而是相当于对她这个人的肯定或者否定。
肯定或者否定她的特殊。
南宫绝点头。
上官无汲全身一颤,不由地呆住了。
陆承风也不追问,淡淡道:“我的问题问完了,告辞。”
说着便径自转身离去。上官无汲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笑了。
“路总管请留步!”她突然叫住陆承风,“你不会真打算这么走了吧?我刚才可是跟师兄打了个赌,赌他到底能不能骗过你。我赌的是不能,你可不能害我输掉这场赌注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离开过这个房间。而师兄就是最好的证人,因为他是亲眼看到我从窗户溜进来的。”上官无汲笑着道,“你这么急匆匆地拿着这把剑来找我,究竟是为了惨死的成德高呢,还是为了它原本的主人唐溪梦?对了,她刺杀裕王的计划怎么样了?我想应该失败了吧?否则你也顾不上来这兴师问罪了。”
“你都知道什么?”
“你觉得我该知道些什么呢?我想我们迷人的王爷一定还在等着我的解释。他派你来,是不是担心我会逃走?”
“这个问题,你可以直接去问公子。请吧!”
“别急啊!我还有话要跟我师兄说呢,你能不能先在门外等一下?”上官无汲笑着眨眨眼,“你要是实在好奇的话,也可以留下来旁听啊!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陆承风十分干脆地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出房间之后,南宫绝才皱眉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这是缓兵之计,先假装配合,等他放松了警惕再趁机逃走啊!你会帮我的,对吧?”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上官无汲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甜美,“那是因为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所以觉得很高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如果我要逃走的话,你会帮我吗?”
“你不可能走出这里。”
“即便有你全力相助,也不可能吗?你身为黑衣武士的首领,又熟悉园中的守卫,难道就没有办法找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吗?”
“如果你真要逃走,又何必回来?”
“别转移话题啊!我想不想逃是一码事。你愿不愿意帮我,又是另一码事。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这样吧,我换个问题。如果我接下来遇到别的麻烦,需要你的帮忙,你会帮我吗?”
“可以。”
“真的?说不定我要你帮的这个忙,会让你很为难呢?”
“我说了可以。”
上官无汲笑得更甜了。她终于不再追问,就这么带着清甜如蜜的笑容,施施然地去见裕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