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自知自己的行为无可辨解,便沉默不语,他对不住父母,甘心跪着。
“说话!还回来作甚?”李母看他不说话,只觉火气又上来了。
“想回来陪陪爹和娘。”
李父和李母一时哑然,这么多年来,大郎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以往也从来没有这样放低姿态,说跪就跪。
李父和李母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李父开了口,“起来吧,事情你已经做下了,如今回来认错也没有必要。”
李深没起,“我不是为汪家之事认错,我是觉得对不起爹娘,为爹娘带来了不少麻烦,让爹娘跟着我操心了许多,实在不孝。”
李父叹了一口气,“为人父母,为子女操劳,本是常事,你既然知错,便望你日后行事多加考量。”
“是。”
李母掩饰的用衣袖抚了抚眼角,“起来吧,如今我和你爹也不劝你了,你想过什么日子便自在去。过段日子,我便打算与你爹搬往府城去,你弟弟来信,府城的那位老师有意与他结亲,我和你爹过去也好照应。”
李深怔了怔,不曾想到以前怎么也不愿离开桃花镇的父母,会突然要离开,随即,他便想到了自己跟汪家交恶一事,难不成……
“爹娘想要离开这桃花镇,可是因着汪家?”
李母摇了摇头,“芸娘并无大事,又回了路家,汪家夫妇上衙门告了你一状后,便也随后跟着去了绍朔县照看,不曾再来寻过我们家。”
李深放了心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好,那爹娘去便是,李源定下来了,也给我来个信。”
李父再一次开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是长子,按理来说,我和你娘以后是要跟着你一起生活,可你如今却……”
剩下的话,李父没有说出口,李深却接了下去,“孩儿不孝,已无心成家,还请爹娘谅解。等你们在府城安定下来,李源成家后,我便打算出去走走,追寻武道。”
李父李母听了李深的想法都是心中一恸,却也知道自己的大儿子生性如此,是个死倔的脾气,劝解也是徒劳的。
李母眼泪像珠子一样掉,却硬生生逼着自己不说话,李父心疼妻子,握住了李母的手,对着李深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和你娘,现在身体还中用,你出去走走可以,但我和你娘以后老了,这份家业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弟弟往后要往官场走,沉浮不知几何,你作为长子长兄,有责任赡养父母,扶持幼弟。”
李深再混账,也无法说出不赡养父母的话来,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好。”
李深就此留在了家里,李母收敛了情绪,询问李深,“用过饭没有?”
见李深摇了摇头,李母便拿了银子给李父,“且出去买些饭食来吧,今日不想做了。”
李父出去后,李母问李深:“今日又不是休沐,你突然回来,可是在县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深不想告诉李母县城的事情,便扯了个谎,“前些日子县衙太忙,一直没有休沐,这次补回了假。”
李母将信将疑,又接着问:“良玉最近如何?”
“她最近相看了一户人家,那男子是府学的学子,本已经打算定下来,但那男子在府学跟他夫子的女儿牵扯不清,被人追到了县城,现在两家亲事已经黄了。”
李深本以为母亲会唏嘘几句,或借着这事又骂自己几句,却不想李母竟然对此不置一词,只是一脸探究的直盯着自己。
李深被自己母亲看的有些不自在了,出言道:“娘,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李母没错过李深面上的闪躲之色,“你怎么对良玉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深自己也才刚刚明白自个儿对苏良玉的心思不久,不想就这么被母亲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什么,顿时就有些尴尬,又有些无措。
“娘,你在想什么呢?都在一个县城里,我怎么就不能知道苏良玉的事情了,这事儿她也没避人啊!”
“我没想什么,我能想什么?你急个什么劲儿,我这不是怕你又去欺负良玉么?”
李母没好气的回答自家儿子,她其实根本就没多想,只是觉得自己这儿子说良玉亲事变故的事情时,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讲良玉的亲事事情经过又那般详细,依着他往日的性子,是最不耐烦听这些坊间传闻的,李母便忍不住觉得自己这儿子是不是又在里面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已经怕了自己这个自幼便闯祸不断的儿子了,生怕他在良玉这里又闯祸。
李深松了一口气,母亲原来没想到这头。
卸下了刚刚的紧张后,李深又忍不住心酸,连自个儿母亲都不往那头想了,在别人眼里自然也是如此,在苏良玉眼里,想来更是从不考虑。
李深一边觉得放心,一边又始终有些不甘心,他对苏良玉真的就有那么差吗?
他知道苏良玉与他再不可能,但他想留个好印象。
“娘,我没有再欺负苏良玉,我知道当初我亏待了她,所以,在县城里,对于能帮到她的我一定会帮,你不要老揪着以前的事怀疑我欺负她。”
李母闻言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现在知道当初对不起人家了,以后见了良玉万万不可再欺负人,能帮得上手的就要帮扶着,这也是你亏欠人家的,是赎罪。”
李深只点了点头,他已经没了心情再多说话。
他的心里憋着明了却无法说出口的念头,已然令他这样向来肆意惯了的人十分难受,李母不断提及的亏欠和赎罪,更是加重了他心里的锁链,有如刀背按压割裂的伤口,叫他胸腔之内跳动的那颗心钝痛不已。
李母见了自己儿子萎靡的样子,以为李深这是还在为芸娘之事伤神,也叹了口气,
“你这般死心眼,便好好守着,也不过三年罢了,只要改了你这脾气,迎合着去,多道歉,多走动,三年后未必不可。”
李深听了只想苦笑,胸中的苦闷又浓郁了几分,“娘,我已无心,你不必再费心计量,前面说的,等你在府城安定下来,我便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