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如此俊秀壮丽的风光!
秀妹、贺峰、云月媚三人下了车,辛炯业在一处平坦处停好了租来的四驱丰田霸道suv。
前方映入眼帘的是层峦叠嶂的青翠大山。
几人站在半山腰上俯瞰下方谷底,见到一条湍流不息的大河,河谷两侧下方的山石壁极为陡峭,底部已经被江水和雨水冲刷掉所有的植被及泥土,河岸两侧或怪石嶙峋或陡峭得如同刀砍斧削,河水一路咆哮着从河道冲下此段险滩,撞击河中间的巨石激起一朵朵浪花。
对面山峰从中部起坡度开始逐渐变缓,生长着茂密的青竹及一些不知名的树种,再往上是交错的藤蔓和一些小灌木。
“劲根钻土浅,瘦骨恨冬迟。”贺峰脑子中忽然自动蹦出一句古诗,笑着摇摇头,又看向对岸。
似乎对岸山峰的中部山坳处更为平缓些,暴雨时汇集的雨水从山坳处向下冲刷出一道道雨水鸿沟,漏出赤色的山石。两侧的藤蔓植物垂涎这片丰饶的土地,不断地占领,又不断地被暴雨冲刷掉落,雨水与绿植之间爆发了多次的领土战争,终于在山涧的边界互相妥协成一条垂直的绿线。
空气中负离子高得惊人,贺峰感觉到鼻腔好像清爽得要打喷嚏,猛吸一口空气,肺泡个个爽得要炸裂,突然增高的血氧让大脑感觉到一阵眩晕,然后贺峰感觉思维开始快速运转,一刹那多出了许多念头。
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贺峰脚下这条山腰土路边悄然绽放,蓝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黄色的,衬在绿草为底的缓坡上,像一幅无边的巨大锦绣。蜜蜂、蜻蜓和蚂蚱发现自己的家园闯入了几个巨大的侵略者,一个个被吓得或纷飞或蹦跳、纷纷四处逃窜。
贺峰摘下几朵各色野花,嗅了嗅,是在都市难得嗅到的清甜花香。又多采摘了许多,简单地整理了一下,用细细的三棱草秆编织了一个美丽芬芳绚丽的花环,正准备给自己戴上,却被秀妹咯咯笑着一把掠走,成了她的战利品。
“不嫌环境劣,自信展花容!”贺峰又摘了石缝里的一朵橘红色野花,出口赞叹,惹得秀妹哧哧笑。
“想不到峰哥还是一名诗人”秀妹打趣道;
“那是,想当年还是文艺青年的时候,也背过几首歪诗。”
“还记得不?说几首听听。”
“好像还能记得几句酸文儒辞,我说给你听,小心别笑岔气哦”贺峰说完,想了想,开口背诵一首记不住名字及作者的诗。
“不去想能否获得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好像就剩下这几句了,其余的都被圣诞老人抢走了!”贺峰实在想不起来了,只有用幽默来补充。
“哎,那时候懵懵懂懂的总盼望着长大,现在长大了,却又无比怀念那时候的青涩和懵懂!”秀妹也有些感慨。
“苗寨还要走约十里山路,估计再走三里路,就能看见来迎接我们的村长了”
云月媚背着从山下买的背篓,里面是准备送给孩子们的各种文具。
此次五一苗寨之行,是慈善基金会成立以来的第一个援助项目,也是贺峰第一次见到云月媚时,就许下的一个心愿。
秀妹是暖阳慈善基金会的形象代言人及监事,本来贺峰考虑到此行会比较辛苦,是不想让她参与的,但后来林秘书打来了电话,说叶老非常支持,贺峰无语了,只好遵命。
五一节,纪心语一家人去三亚度假,贺峰本来也想去,但是贺镇山和黄丽蓉在那边等着纪家人,贺峰可不想去听贺镇山唠叨,于是一狠心,借口集团暖阳慈善基金刚成立,此次援助项目很重要等借口,才打消了贺峰父母“让贺峰去三亚”的念头。
“阿媚,你累不累?”辛炯业也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里面是一些吃的,不是给孩子的,而是给贺峰及秀妹准备的。给孩子们的,在后面挑夫的一行20多人的担子里。
贺峰也不例外,同样背着一个大背包,是秀妹的私人物品,相机、摄影包、胶卷、内衣等。秀妹刚开始还坚持自己背,后来走了2公里,大汗淋漓、三步一歇,贺峰才趁机抢了过来。
“远路无轻载,要知道都给挑夫了!”贺峰感叹。
“就是辛炯业过于小心,担心二人的物品过于贵重,怕遗失。”贺峰不说话了,继续想。
“阿媚,阿媚,远远地就跑过来一名穿着无袖短褂和黑色土布直筒裤的青年”
“呵呵呵,玉山哥,你怎么来了?”
龙玉山接过云月媚背篓,云月媚又笑着去和村子里的人打招呼。
“是暖阳基金的贺总、叶代表吗?”远处树荫下站起七八个人,领头的是一名身穿灰土布,头缠蓝布巾的长胡子老者,手里还拄着拐杖。
“是的,您是麻村长吧?”贺峰一边回答一边感慨“总算是到了!”
七八个人围了上来,接过贺峰及辛炯业的背包,贺峰几人坐下休息,见秀妹满头是汗,云月媚从竹篓里拿出新毛巾和三瓶水递给秀妹、贺峰及辛炯业。
见秀妹走山路比较辛苦,石玉山拿出柴刀给秀妹做了一根登山杖,秀妹接过去一试,还真的省力儿。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玉山,是秀妹的同学,也是一个村子里的!你叫我阿山吧!”
男孩操着略有点生硬的普通话,眼睛眯成一条缝,漏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对秀妹说。
秀妹看着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的阿山,对他的关心感到心头一暖,心中赞叹“真是一名纯朴善良的山里娃,他眼睛里透漏出的是大都市里见不到的单纯,目光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似乎可以直接看到心灵深处。”
云月媚递给秀妹水以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条蓝灰色的土布,要秀妹披上。
“阿媚,这么热,为啥要给秀妹披毯子啊?”贺峰不解地问。
“峰哥,秀姐,你们是城里人,这山风寒得很,出汗后,如果坐下一定要披毯子,否则很容易感冒!”阿媚担忧的解释。
“有道理,秀妹,你听阿媚的话,披上吧!”贺峰也劝。
“是的,叶总,阿媚说得对。”辛炯业也赞同地点点头。
“好吧!谢谢你阿媚,你真是体贴。”秀妹欣慰地看着阿媚的眼睛,对阿媚笑着说。
几人稍作休息,又伴随着山民出发。
一路上大山的景色深深地吸引着贺峰及秀妹,两人都在心里感慨大自然的壮阔。
又走了几公里,来到一处悬崖上方台地,贺峰驻足远眺,见远处一座座锥形的群山重重叠叠,像波涛起伏的大海一样,雄伟壮观。近处的几座小山高低有致,起伏连绵,山下的田地池塘及河水,在山腰缥缈的云雾中闪烁着点点波光。
贺峰想起了唐代诗人孟郊写到一句诗的前半句
“旧说天下山,半在黔中青。
又闻天下泉,半落黔中鸣。”
“前面就是下坡了,我们快点走,那边飘过来一块云彩,可能会下小雨。”麻村长走到贺峰及秀妹面前,担忧地说。
“是啊,下雨山路就不好走了!”阿媚也过来了,掺着秀妹加快了步伐。
贺峰和辛炯业也快步走了起来,慢慢地起山风了,不太大。风撩拨着贺峰的头发,痒痒的。
下坡路走起来不累,众人速度都加快了许多。贺峰一边走,一边向远方的天空看去,发现他们现在是走向一条谷底。
远处云雾缭绕在峰丛之间,景色变幻得深沉厚重起来。头顶上的太阳偶尔从峰丛的缝隙间,散发几束余光给山下远处的田园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再远些的山峦,在云雾及阳光的照耀笼罩下显得若隐若现。
一行人又行走了约一公里,转过一座山脚,看到了一片开阔地。村民的房子都是依靠着背后的山峰,建在一片坡地上。
“这样建房子,是为了节约农田吧?”
贺峰问麻村长。
“是的,地太少了,村里每人平均不到八分地。”麻村长感慨。
正说着,一行人已经下到山坡上,向远处看去,一大片村寨呈现在众人面前,寨子是层层叠叠、错落有致,都是木结构。
“峰哥,你看那里有一大片好漂亮的油菜花啊!”秀妹扯拉着贺峰的胳膊提醒。
贺峰抬眼望去,重重叠叠的锥形的山峦与山下一块块稻田、弯曲的河流、构成一幅漂亮的大地图案。
五月份正是油菜花开时节,近处山坡上一块块梯田里,金黄色的油菜花正在成片地绽放,一块块油菜菜地好像是用金黄色燃料涂成的色块,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抽象画。
再走进近一些,几人陷入了千万株油菜花构成的黄色的汪洋,山风轻拂过花海,成片的花儿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
“太美了,我的相机呢?”
“秀妹,你先别急,我们先落脚休息一下,明天我陪着你,给你多拍照几张。”
“嘻嘻嘻,峰哥,你要说话算数喔”
“好,一定算数。”
“幸亏我带来好几套漂亮衣服”
“秀妹,田埂不好走,你小心别崴了脚”
“怎么会,哎哟,都怨你和我说话!”
“没事儿吧!”贺峰赶紧走近搀扶。
“没事儿,还好我穿的是运动鞋。”
“…”
苗寨是由漫山的吊脚楼依地势层叠起伏、相连成片,蔚为壮观。一行人踩着两人肩膀宽的石板路进了苗寨,沿着主街前行几百米,又一路下台阶来到了村公所,一个30米长宽的院子,三面由吊脚楼围合而成。村公所下方是一块上千平方米的平地,四周用石头垒成斜坡护住,防止地面四周发生滑坡。平地四周布置了神树台,下方依次是歌垣台、铜鼓场。
吊脚楼是整个村寨唯一的灰瓦建筑,四坡歇山屋面,还起了翘角的屋脊。其他建筑的屋顶大多数要么是用杉树皮,要么是稻草覆盖而成的双坡屋面,也有个别的是用石板做屋面。
贺峰是学建筑设计的,看着这木结构的建筑并不陌生。这些房子都是木结构干栏式建筑,大多数都是用四根~八根木桩架起来的。因为是建在山坡上,下面柱子之间有3面临空。一般四根柱子的称为“一间”房,六个的称为“两间”房,然后以此类推。
村公所所在这个建筑是十根木桩,因此是四间房。房间在楼上,众人踩着石头垒成的台阶上去,进入了二楼房间,发现内部空间不小,有70多平方米,四周放着长条凳子。
二楼房间墙壁也大多数是用杉树皮搭接、罩在水平的栏杆外面,用钉子固定,刷了沥青,以此遮风挡雨。这类房间不保温,冬天室内温度几乎和室外一样,因此苗族是在室内用火的,地面是木板铺设而成的,贺峰搞不懂在地板上生火是如何防火的,因此走到火塘边看了一下。发现火塘下方是十几公分厚的土坯,四周边缘隆起,类似一个土坑。
四周墙面上挂着一些蓑衣、斗笠、马灯等生活用品。侧墙正对面居然还挂着一副一米见方的玻璃相框,里面是领袖像。下方一条木桌,摆放着烛台,供奉着几碟核桃、花生等干果。
房间的窗户是用一个“田字”形木杆做框,外覆杉树皮做成的上悬窗,在窗子下方用木棍支起来,以此遮雨通风采光。
秀妹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简陋的房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估计她都会认为这是棚子,因为头顶是就是檩条,空隙中还可以看见瓦片。
众人在长条凳子上坐好,麻村长开始给人递上香烟,是两角钱的无过滤嘴的黄果树香烟,连锡纸都没有,是用内涂了沥青的夹层防水纸包装的,贺峰小的时候见过,在东北是用在八分钱的金葫芦牌香烟上的,没想到居然在贵州山区还能见到这种老包装。
村民们大多数都掏出烟袋和土烟丝,只有几个年轻人接过香烟点上后,用当地的土话开始聊天。
“开了作弊器”的贺峰当然可以听得懂,不过也只是听,不想惊世骇俗讲几句。
阿媚进了村公所大厅,就和秀妹坐在一起耙耳朵,贺峰听了一下,是介绍苗寨的。
麻村长派完香烟后,坐在一个年轻人搬过来的、放在正中的长条椅上,点上土烟吧嗒几口,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烟雾,似乎非常享受。
吸了几口烟过后,才指着几个人分别给贺峰介绍,那个是民兵连长寥连长,那个是村里的吴会计,那个是石支书,那个是一队杨队长等等。
贺峰看了一下石支书,年纪60多岁,包着黑头巾,一脸的皱纹,下巴上长着半寸长稀疏的白色胡子,耳朵上一对金耳环格外引人注目。
介绍完村里的干部,贺峰和云月媚说:“阿媚,你把我们几人介绍给乡亲们吧!”
阿媚就站起身来,用当地的土话给贺峰几人向村民介绍:“这是贺峰董事长、这是叶监事,这是辛经理”介绍完又补充了自己进城寻亲的经过。
“我进城没找到舅舅,遇到流氓,是贺董救下并收留了我,我现在住在他家,他资助的我读书。”
简短介绍完,就听到村民叽叽喳喳地议论,有说阿媚真是遇到贵人了,也有说阿媚真的不走运,咋没找到舅舅呢,也有的问阿媚,在城里习惯不?
“麻村长,我们走了一上午,都饿了!”阿媚向麻村长说。
“哎,已经安排好了,到我家里吃饭去。”麻村长一拍大腿,似乎是感到慢待了客人。
“寥连长、吴会计、石支书,你们几个一起来和我接待客人。”
贺峰几人又背上背包,一起随麻村长下楼去他家。
麻村长家在村公所的下方一棵大枣树下,院子里用竹竿支着一张凉棚,下面摆着一张大八仙桌,已经放了几个大海碗,一盆土鸡、一盆腊肉炖山芋、一盆砍成块的腊鱼、一盆红烧肉,还有一碟辣子炒腊肉、两大盘炒青菜,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放了一盆糙米白饭。
桌子旁边的地面上,放着一坛米酒。麻村长的儿子用黑陶碗给众人各倒了大半碗。
“快都过来坐,吃吧!村里也没啥好东西,不客气,多吃点。”麻村长的老婆,一名黑皮肤的矮胖老婆婆,用手搓着围裙,用当地的土话讲。
“金婆、芬嫂,你们也坐过来一起吃嘛!”阿媚热情地招呼。
“不了,你们吃。”芬嫂回答。
秀妹也和阿媚客气地邀请了一下,未果,然后一起返回座位。
麻村长敬过酒以后,辛炯业按贺峰的吩咐,开始依次敬酒。贺峰和秀妹抓紧多吃了几口菜,贺峰觉得饭菜味道十分美味,问秀妹吃不吃得惯,秀妹回答不错,就是味道重,有点辣。
麻村长向贺峰敬过酒,廖连长又过来给贺峰敬酒,贺峰喝了一大口,廖连长不满意,让全部喝掉,知道这地方风俗,辛炯业也没敢挡酒。
“好,我们一起再喝一碗。”贺峰刚喝完,又被廖连长捧着酒坛子给倒满了。
贺峰没办法,只好又干掉。辛炯业担心贺峰喝醉,又不敢挡酒,只能对其他几人敬酒,想着把酒喝光,他们也就不会敬贺峰酒了。
谁知道,一坛子喝光后,麻村长的儿子龙牙哥又搬出一坛子,这给辛炯业郁闷的,只好再冲锋陷阵。
其实,贺峰为什么挑选他过来,就是知道他是几人中酒量最大的。
贺峰喝过几碗酒后,觉得饭菜更加美味了,酒胆也开始大了,也是挨个敬酒,酒桌上热闹起来了。
寥、吴、石、麻四人中,酒量都不错,石支书年纪大了,喝了几碗就再也不喝了。吴会计喝酒慢条斯理,但来者不拒。慢慢的酒桌上就只剩下贺峰、辛炯业、廖连长、吴会计四人,在喝完第二坛子酒以后,贺峰也感觉到量了,于是也败下阵来。
一会儿,杨队长跑过来报告,二十多个挑夫担着东西到了村公所,麻村长就和云月媚一起去收货。
秀妹搀扶着贺峰,也一起去准备去村公所,辛炯业见状也放下筷子,一起和二人去村公所给贺峰扎帐篷。
帐篷扎好后,贺峰钻进睡袋,就开始打起呼噜睡着了。
半夜贺峰起夜上厕所,打开手电一看,辛炯业在另一个帐篷里也是鼾声如雷。
贺峰喝了几口帐篷边的矿泉水,点燃一支烟,坐在门口看着星空。
茫茫的夜空像一口黑色的穹顶,无数的星光在闪烁,清冷的圆月下方,白日里层峦叠嶂的峰林已经完全融入夜幕,天空上飘着几片轻盈如薄翼的云彩,远处的山谷里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和狼鸣兽吼,近处山寨的巷道中,已经开始涌起了半透明的雾,稍远点儿的吊脚楼,从根部开始逐渐若隐若现,最后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