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落醒来的时候，小镇还是午夜，如同那青年所说，时间真的定格在了某一个瞬间，丝毫不曾改变。

离落睁眼望着屋顶，此刻夜晚的黑暗和幽寂与刚才光阴长河的绚烂形成极致的反差，让刚才醒来的离落有种落差感，好一会，他才重新适应这里的环境。

虽是夜晚，但是离落早就没了困意，青年送他出来的那一瞬间，有两股记忆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正是之前他两次进入那处空间的记忆，只不过这两段突兀的记忆并没有对离落造成什么影响，就像是他从来就没有丢失过记忆一样，一切如常。重新回忆起这段经历，离落赫然发现他之前进入的空间里的那把剑，就是白衣青年的佩剑。

离落立刻想起青年说“他选择了你”，刚才不明白，此刻却逐渐明了，“他”大概就是指那把剑。而那把剑选择了自己，只是他不明白自己哪里特殊，又或者是天赋异禀？让这把剑选择了自己，毕竟，它的主人曾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离落想不出来，索性也就不再去想，既然暂时对自己没有什么害处，那就顺其自然吧。

至于现在，趁着没有睡意，离落还要好好整理一下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闭上眼，思绪在这段时日里的记忆上来回游走……

只是离落始终不曾察觉到，在他离开那处空间的时候，有一片花瓣也随着他一起离开，只是并没有和他一起回到这里，而是在某一个节点消失在空间里，去到属于它的时间里。

……

金色长河之上，白衣青年负手站立，在他的面前，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

白衣青年率先说到：“不曾想后世有如此惊才艳艳之人。”

“剑主谬赞了。”虚影微微拱手，继续说到：“借助了外力，又是一番机缘巧合，再加上剑主对这一截光阴长河的影响，才勉强来到这里。”

白衣青年摇摇头，说到：“只是无尽光阴之上的一处异常，对于无始无终的时间长河来说，翻不起一丝的浪花。你的境界尚且没有到达极高，能够察觉并且跨过时间来到这里，与我见面，在那之后三万年的时间里，你大概是唯一一个。”

虚影笑了笑，青年说的本就是事实，惊才艳艳，他不敢说自己后无来者，但一定前无古人。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问到：“你见过了那个孩子？”

“见过了。”白衣青年点点头。

“剑主觉得如何？”

“可。”

虚影点点头，面带微笑，他转过身面向那条金色长河，尽管曾经无数次于过去截取光阴流水，依旧不如在现世自己亲自来到这里震撼，不要说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离落，即便是他，面对如此景象，甚至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它。金色长河的源头从看不到尽头的远古奔腾而来，流向依旧看不到尽头的久远未来，而长河之内，是所有的万物百态。

长河之上，是离落刚才离开的画面，白光包裹着离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这里，他看见时间重新覆盖离落，有一根断裂的丝线在离落的周围重新连接，丝毫看不出曾经断裂的痕迹。

离落身后，金色长河之上的那一棵桃树长出了第一朵桃花，接着，有一瓣花叶自花骨朵上脱落，飘向离落离开的方向，只是未等离落彻底离开，那片花叶就已经消失于白光之中。

虚影感叹到：“未曾想到这条河壮观至此，更不曾想到真的有人间的修士走到了这一步。”

白衣青年回答到：“到这一步，其实不难，只是所有一切，缺一不可。”

“如此，也算是见到了天下修士所能达到的境界，只是如剑主这般的人，未来是再也不会有了。”虚影有些感慨，也有些可惜。

终归这场人间有过，终归这场人间不会再有。

虚影看着流淌而过的金色河水，问到：“我们此时真正处于何处，现实还是虚幻？”

白衣青年回答：“现实之外，虚幻之内。”

虚影了然，说到：“如此，离那里就只差一步？”

“对。”白衣青年眼神望向极远处，思念不曾放下哪怕一点。

虚影无言，唯有沉默。如果有可能，那处只差一步的地方他也想去看看，哪怕最终自己于现世的一切都被抹除，甚至世眼前的光阴长河都不会记载自己存在的痕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棋盘上的棋子若是终有一日离开了棋盘，得见棋盘外的风景，尽管可能再也无法回到棋盘，又怎么可能后悔？规则之内的人若是终有一日跳出了规则，见过了那不同于现世的自由，即便失去了规则的庇护，也不会后悔。

“你，还能回来吗？”虚影问到。他知道去到那里的代价。尽管青年可能未必想要回来。

青年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虚影，说到：“我只能说或许吧，但若是有一日你亲自去到那里，就会明白答案的。”

虚影不明所以，但他并没有想要现在就弄明白的意思，就像青年所说，答案，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他从不认为自己就比眼前的人要差，曾经是，现在更是，以后也会是。

他接着问到：“那片花叶？”他觉得青年能回来的关键就是那一片桃花的花叶。

白衣青年点点头，说到：“锚点。”

“借助离落？”

白衣青年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到：“关键不是他，而是通道，我把‘现实’从时间的一头送往另外一头，所需要的代价是巨大的，以我的能力，最多也就只能把一片花叶送到我需要的时间节点。我虽然可以轻松地站在这条河的岸边，甚至可以肆意的溅起水花，但是河流依旧是完整且连续的，可如果是截取一段，哪怕是一点点，这条河还是会受到影响，所以就需要一个通道，从这条河的内部建立一个桥梁，把我需要的东西送到我想让它去的地方。而离落，只是凑巧遇见了我的剑，而在现世，我和剑的联系最深，所以离落来到了这里。”

虚影点点头，可以理解，毕竟即便如同他这样截取光阴流水，所耗费的精力和物力都是巨大的，更不要说是在真正的光阴长河上截取一段。

他还想问些什么，身体开始有了几下闪烁，他知道自己不能待太长时间了，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也没有太过失望，他问到：“三万年前，此间天下比剑主略有不如的人有多少？”

白衣青年笑了笑，没有说话。

虚影心中有了答案，他的身体已经闪烁的厉害，接着说到：“可惜我境界未到极高，终究不能与剑主真正见面，也未能论道一场，实在可惜。”

白衣青年注视着闪烁的虚影，轻声说到：“实在可惜啊。”

虚影已经模糊不清，他最后说到：“待他日，我入极高，定与剑主以剑论道，且较高低。”

虚影彻底消散，白衣青年视线望向远处，往前逆流而去三万年，早就有人跨过极远，说到：“我不如你。”

只是，此际已经离开的那人还未曾见到那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