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妈，大姨妈和四姨的情况没法照顾小杉小柠，我知道提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可我……可我没有办法，我相信二姨妈和二姨夫会对小杉小柠好，”
“让他们去二姨妈家，我放心，我想我爸爸妈妈肯定也很放心。那两千五百块钱，不管是姥爷拿着，还是三姨妈拿着都行，我没有意见。”
泪水顺着小小少年的脸庞滚落，他朝林兰两口子深鞠躬：“三姨妈、三姨夫，拜托你们了！
回头等我长大一点，我接小杉小柠到身边自个养。”
林兰眼眶泛红，弯腰抱了抱秦林和秦梓，继而蹲身揽住龙凤胎，对秦林说：“好，二姨妈和你二姨夫来养小杉小柠，你爸妈的抚恤金三姨妈不要，就让你老爷给小杉小柠存着，等他们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说到这，林兰的视线挪向林姥爷：“爸，要不咱就在付团长办公室写个保证书吧，保证把那抚恤金留着日后给小杉、小柠用。”
为免偏心奶奶和自私小叔小婶打抚恤金的主意，一个小孩子都能想那么多，她这做姨妈的自然不能拖后腿。
“好，爸写。”
林姥爷答应得很爽快，来市里，他一方面是来看三闺女最后一面，一方面是给三闺女留下的孩子做主，至于闺女和女婿的抚恤金，他压根就没有过占为己有。秦母的脸火辣辣的，和林家老头比，她这一刻真臊得慌。
人家不动抚恤金，养活她秦家俩崽子，而她这个亲奶奶又是如何想的？
察觉到他妈情绪有变，秦鸿学陡然出声：“付团长，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我自个有仨孩子要养，后面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生，要我贴补钱替我大哥养孩子，我做不到，也没能力做到。”
小兔崽子，心眼倒不少，想要他学林家那傻逼替人白养孩子，死去吧！
“两千五的抚恤金奶奶拿着，我和小梓只要顺利读到高中毕业，抚恤金剩多剩少，我们都不会去管，也不会要回来。”
林竹两口子出事前，秦林就是个无忧无虑的皮猴子，今日，准确些说，是前日，小孩儿突然间失去爸爸，随后又失去妈妈，这接连失去亲人的打击，迫使这个不到八岁的小孩儿一夜间长大。
他牢记着自己是大哥，没了爸爸妈妈，他这个大哥就是弟弟妹妹们的依靠，所以，他必须得长大，必须得懂事，但有时候命运真特么不公，这个被迫懂事、早熟的小小少年，未来将会遇到更大的考验！
秦母多少还是要点面子的，为免话剧团的领导们疑心她真拿大儿子夫妻俩的抚恤金给小儿子花用，她暗暗咬了咬牙，在付团长等剧团领导面前表明态度：
“就按我大孙子说得办，两千五的抚恤金我拿着，只要林子和小梓能把书读进去，我这做奶奶的保证供养他们到高中毕业。”
没等付团长等几位领导做声，秦林这时望向他奶奶：“奶奶，你说的我爸妈都听得到，希望奶奶能说话算话，不然，付伯伯和剧团的叔叔阿姨们会为我和小梓做主。”
他不懂法律，但在有直系亲人的情况下，他们兄妹四个其实很难被姥爷和二姨妈领养，现在能达成共识，将龙凤胎给二姨妈带回去养着，
并把五千块抚恤金分成两份，一份落在他奶手中，一份由姥爷保管，并且不把他们兄妹几个的粮油关系转到小叔名下，这就已经很好。
来日，他但凡有一点能力，都不会和奶奶和小叔一家子有任何牵扯。至于那两千五百块抚恤金，可能不会全花在他和妹妹小梓身上，这一点他有考虑到，可要是不那么做，他们兄妹俩在小叔小婶手底下无疑很难讨生活。
奶奶？
有和没有无区别，因此，眼下吃点亏，只要能换来他和小梓日后的生活稍微好过点，值得！
对于一下子失去两千五的抚恤金，秦母心里自是不甘心，然，不甘心又能怎样？
有这么多剧团领导在，人家一看就是站在几个小崽子这边，如果她敢继续闹下去，没准人家直接想法子把几个崽子的抚养权给林家，到那时，她别说拿到两千五的抚恤金，怕就是一分钱也难落在她手中。
鸡飞蛋打一场空，她可不想落到这种局面。要说秦母对于失去两千五的抚恤金肉疼、不甘心，那么秦鸿康两口子则更甚，
他们恼怒秦林心眼多，恼怒林姥爷手伸得长，来管他们秦家的事，害得他们损失一大笔抚恤金。但他们知道利害关系，知道这会子不能冲动，不能犯蠢说错做错，从而导致连一半抚恤金都保不住。
“小杉、小梓……”
秦林蹲身抱了抱龙凤胎，眼眶泛红，一字一句对俩小家伙说：“你们一定要听姥姥姥爷的话，听二姨妈和二姨夫的话。”秦杉宝宝点点小脑袋，奶声奶气回应哥哥：“
听话。”
秦柠宝宝却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扬起奶音儿问哥哥：“爸爸妈妈呢？拧拧要爸爸妈妈！”
揉了揉妹妹的头，秦林：“爸爸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
微顿须臾，他对弟弟妹妹指了指江安两口子，方续说：“从今天起，二姨夫和二姨妈就是小杉小柠的爸爸妈
妈，乖，喊爸爸妈妈！”
龙凤胎还小，他们需要爸爸妈妈，而且二姨妈、二姨夫人真得很好，他们……他们应该不会介意多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喊什么都一样。”
林兰眼里满满都是心疼，她心疼秦林这几个外甥，一个个那么小点，就失去了爸爸妈妈，且兄妹四个自此分隔两地，这对几个孩子来说，真得很残忍！
秦杉和秦柠躲到哥哥身后，谁都没唤爸爸妈妈。
“二姨妈、二姨夫，小杉和小柠还小，等他们和你们熟了，肯定会唤你们爸爸妈妈的。”单膝弟弟妹妹刚才的举动惹二姨夫、二姨妈不喜，秦林低声解释了句。
他之所以要弟弟妹妹唤二姨夫、二姨妈爸爸妈妈，无非是不想弟弟妹妹日后上学是被同学看作异类，可秦林却不知，只要龙凤胎在他家户口本上一日姓秦，
即便生活在江家，也会被人轻而易举断定秦杉、秦柠不是江家的孩子，具体些说，不是江安和林兰的儿女。
但话又说回来，即便给龙凤胎改姓，在大梨树，怕是都不会有一个人认为他们是江安两口子生下的。毕竟林兰在生完幼子江学行后，
有没有再怀孕，大家都一清二楚，再者，这突然间跑出来一对两岁大龙凤胎说是江安的种，肯定不会有一个人相信。
“好了，你小小一个人儿操那么多心做什么，记着，以后多给你姥爷姥姥写信，有空的话，也给二姨妈多写写信，照顾好自个和小梓，二姨妈和你二姨夫若是有空，会带着小杉小柠来市里看望你们。”
抱住秦林，林兰轻拍拍小孩儿的背脊，柔声说：“你爸爸妈妈虽然不在了，但他们肯定希望你们兄妹都好好的，平平安安长大。”
“嗯。”
秦林落下无声的泪水，在林兰怀里轻应了声。
“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小梓，当然，也得照顾好自个。”
林兰叮嘱。
秦林再次“嗯”了声。
由秦母、林姥爷、秦林三方面达成意见统一，付团长和其他几位剧团领导做见证，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拿着两千五百块的抚恤金，
秦母喊秦林、秦梓随她回家，但秦林兄妹并没有挪步，说等会他们会自个回去。最后是付团长发话，等送走林姥爷一行，他会安排人送秦林、秦梓去秦母的住处。
剧团分给林竹两口子的住房经过剧团领导们开会研究，不会收回。也就是说那间放在依旧归秦林兄妹所有，且剧团还为秦林兄妹留有一个工作岗位。
这个工作岗位有效期是十年，至于这个岗位最终会被秦林兄妹哪个顶上，团里不会过问，一切全凭秦林兄妹自个做主。
十年期限，说白了，团里留的这个工作岗位，最终要么是秦林顶上，要么是秦梓顶上。缘由很简单，年龄，十年后，秦林十八，秦梓十六，龙凤胎十二，能参加工作的，从年龄这来看，只能是秦林、秦梓中的一个。
秦家人离去，付团长将办公室留给林姥爷几人和秦林兄妹说话。
“姥爷、二姨妈，养小杉和小柠需要花不少钱，那两千五的抚恤金你们尽管拿着用。”秦林异常诚恳地对林姥爷和林兰说：“我和小梓会好好的，你们不用记挂我们。”
林姥爷轻拍拍小孩儿的肩膀，满目慈爱：“姥爷有工资，养活小杉小柠够用，那笔抚恤金姥爷会给你们留着，等你们以后上大学用。”
“不用留着，我长大后可以挣钱。”
秦林说得认真，表情也很认真：“等我挣到钱，供弟弟妹妹上大学。”
林兰这时说：“要是在奶奶家受了委屈，记得给二姨妈写信，或者直接给二姨妈上班的供销社打电话，对了，二姨妈这就把电话号码写给你。”
秦林点点头，须臾，林兰把写好供销社电话号码的纸条递到小孩儿手上：”把号码背下，让小梓也记在脑子里，一旦遇到要紧的事儿，就给二姨妈拨电话，如果二姨妈没在，就让人找你姥爷来接。“
林姥爷把秦林手里的纸条拿过来，在上面又写下一个电话号码，方把纸条重新塞回秦林手中：“姥爷有给你留学校的电话，你有事打那个电话就能找到姥爷。”
说到这，林姥爷静默好一会，续说：“听好了，如果在你奶奶那过得实在不开心，只要你打电话，姥爷会立马坐车来市里，带你和小梓回红渠镇，至于你奶奶手上的抚恤金，咱们可以不要。”
他有想过不要抚恤金，直接带走三闺女留下的四个孩子，可如果真这样做了，秦家的吃相未免太难看，而他能想明白的事情，秦家同样想得到，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让他把秦林兄妹四个全带走？
而他的外孙子秦林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怕是想到了他们兄妹不能全部去红渠镇生活，所以，小家伙索性把两个小的从身边退离，他自个和小梓留在秦家人身边。想到秦林的懂事，林姥爷心疼不已，可现实情况不允许他把孩子们都带走。
暗叹口气，林姥爷压下失去闺女的伤痛，压下对外孙们的满满心疼，他和林菊的丈夫抱起龙凤胎，轻揉了揉秦梓的发顶，两人出了办公室。
“小梓，要听哥哥的话，不可以一个人乱跑，受了委屈就写信告诉姥爷姥姥，告诉二姨妈，记住了？”
林兰蹲身对秦梓柔声说：“没了爸爸妈妈，还有很多人疼爱我们小梓，以后只要有时间，二姨妈就带着小杉小柠来看你和哥哥，也会把你们接回红渠镇来玩儿。”
秦梓眼里泪水打转，带着哭腔说：“我会听哥哥话的，二姨妈和姥爷姥姥一定要来看望我和哥哥，我会想你们的，会很想很想。”
小姑娘其实很害怕，没了爸爸妈妈，以后她和哥哥要生活
在奶奶家，到时……到时奶奶和小叔小婶会怎么对待她和哥哥？
以前爸爸妈妈外出演出，她和哥哥只是偶尔在奶奶家待几日，可从今天起，他们会长期待在那个家里，她怕……怕待在那个家，
但她不能说要和姥爷走，不能说要和二姨妈走，她有答应哥哥，和哥哥留下来，让弟弟妹妹跟着姥爷、二姨妈回红渠镇。
“嗯，二姨妈会来看你们的，二姨妈也会很想很想你们。”
安抚了一会秦林、秦梓兄妹，林兰直起腰身，背过身擦拭被泪水打湿的脸庞，半晌都没有回过身。“秦林，你是男子汉，要学会坚强，好好照顾妹妹！”
江安拍拍小孩儿的肩膀，又轻抚了下秦梓头上的头：“乖，不要哭了。”说到这，他将视线挪向林兰：“马上要过年了，要不把孩子们都带回红渠镇，等年后快开学再送他们回市里。”
林兰闻言，蓦地一拍额头，转身说：“我怎么就忘了这个，对，快过年了，咱们带孩子吗一起回去。”
听到他们间的对话，秦林和秦梓不约而同望向二人，眼睛里皆写满期盼。
如果可以，他们永远不想再回到这个城市，因为这里有爸爸妈妈和他们生活过的家，因为留在这，就会想起爸爸妈妈，想起他们一家人曾经的快乐日子，想起那些他们不想看到的人，譬如自私自利的小叔和小叔，譬如偏心眼奶奶。
“那咱们去和付团长说说，要是付团长点头，咱们就带着林子和小梓立马去客运站。”
林兰和江安说着，两人就牵着秦林、亲自朝办公室外走，正好林姥爷和付团长站在走廊里说话，听林兰说要带秦林、秦梓一起回红渠镇过年，想了想，付团长颔首应允。
至于如何对秦母说，付团长自有应对，且秦林兄妹不在秦家过年，从秦母和秦鸿康两口子的角斗考虑，心里绝对乐呵着呢！
落日余晖即将收尽，林姥爷担心坐班车夜里赶路出意外，不由说：“今个时间有点晚了，我看咱们还是明天再回吧！”
路上有积雪，傍晚时分融化的雪水很容易结冰，若是赶夜路，三闺女两口子的事儿难保不会重现。不是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他真得再承受不起失去亲人带来的打击。
“行，咱们今晚就在三妹家将就一晚，明早再动身回家。”
林兰对林姥爷所言予以赞同，熟料，林姥爷却摇头：“不是明早，是明中午十点钟左右动身。”
那会太阳已经出来，路上结冰化成水，班车上路会安全很多。
林兰先是一怔，旋即看向江安和林菊的丈夫，见二人点头，方把视线挪回林姥爷身上：“好，就听爸的，我们明个中午十点出发。”
她看得出，也猜得到父亲的顾虑，就当是让老人家安心吧，明中午十点钟出发，下午一点多钟就能到县里，然后倒乘前往红渠镇的班车，最晚三点钟就能到家。
忽然，江安的声音飘入林兰耳廓：“明个顺便把夏夏姐回去。”
林兰回应：“是得接回家了，这眼看着就要过年，哪能留在姑姑家不回去。”
……
翌日清晨，在成家用过早饭，李老爷子和老伴就带着孙女坐上老爷程老爷子的专车，到宋家接上叶夏，一路开往大梨树。
“夏夏这就回大梨树了！”
目送小汽车驶远，江喜和宋仁礼带着宋海洋哥仨返回家，一坐到沙发上就感慨：“七岁，夏夏才七岁，去趟京市却还想着给咱一家带礼物，可见我二哥二嫂真得很会教孩子！”
“夏夏确实很懂事很可爱，而且勤快，做饭好吃，这要是咱家姑娘就好了。”
宋仁礼说着，露出一脸姨夫笑。“你觉得能生出那么好的闺女？”
江喜挑眉，不等宋仁礼做声，又说：“生完老大我就想着生个闺女，结果老二和老大一样，也是个小子，时隔数年怀上老三，你给我打包票，说这次一定是闺女，”
目光挪向小儿子，江喜露出嫌弃的表情：“生下来又是一个小子，所以啊，不是我打击你，你呢，就别在这做美梦，想着能有夏夏这么一个好闺女了！”
宋护洋瞪大眼，露出委屈脸：“妈，你该不会觉得我是多余的吧？”
宋小海同样委屈巴巴，噘起嘴巴奶声奶气说：“妈妈嫌弃我，可是我有什么错？”
宋护洋附和：“对呀，妈，我和小孩有什么错？生下来是男孩子，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宋海洋在旁笑出声：“没能有个妹妹，我真得很不开心呢！”
“哥，咱们还能做兄弟吗？”
要是宋护洋知道“塑料兄弟”这个词儿，绝对会用到宋海洋这个兄弟身上。
“不做兄弟做兄妹我更乐意，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炉再造。”
宋海洋挑挑眉，有意打击宋护洋，闻言，宋护洋觉得这兄弟是真得没法做了，哼了声，不打算再理兄长。
宋小海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他妈：
“妈妈，我很好的，你和爸爸别嫌弃我，但要是你们真得真得很要女儿，那就把我送给二舅舅和二舅妈，然后你们把夏夏姐姐带回咱家。不过，得二舅舅和二舅妈愿意，不然，你们就算再嫌弃我，我也只能做你们的儿子。”
听着小儿子这头头是道一番话，江喜和宋仁礼对视一眼，而后禁不住齐笑出声，江喜笑说：“我看你是想着山上野物多，到你二舅舅家没准能天天吃肉，所以才想着做你二舅舅、二舅妈的孩子，对吧？”
宋小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我没有那样想过，我就是不想妈妈不开心。”
看眼小儿子，宋仁礼笑着摇摇头，对江喜说：“你就别逗小海了，收拾收拾，趁着今个在家休息，咱们快去把年货都买了。”闻言，江喜坐在沙发上没动：“这会去有点早，再等会吧。”宋仁礼没意见。
大梨树。
随着车子开进村，李雪婷眼里泛起层水雾，但为免爷爷奶奶担心，硬是悄然逼退水雾。
“这就是我家。”
车子停稳，叶夏下车，对跟在她身后下车的李家祖孙三人甜声说：“请进。”
听到院里有响动，江学谨走出堂屋，抬眼看到叶夏，禁不住高兴地唤出声：“夏夏！”
带看到叶夏身后跟着的两老一小，不由疑惑：“夏夏，这位老爷爷老奶奶是……”
喊了声大哥，叶夏这才向兄长介绍起李家祖孙，同时又把江学谨介绍给李老爷子三人。
“姐姐回来啦！”
江学行在炕上坐着，听到叶夏的声音，高兴急了：“姐姐！姐姐，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呀！”
江学言和江学慎同样高兴至极，哥俩下炕穿上棉鞋，又帮着江学行把棉鞋穿好，哥仨来到堂屋，见家里除过江学谨和叶夏外，另有三个陌生人，哥仨出于礼貌，朝李老爷子三人微微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