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汉说了句，然后没再看陆大嫂的娘家大哥，而是冲着陆大哥呵斥：“还不快起来去你媳妇面前认个错。”他这是给陆大哥台阶下，给自家台阶下，好把这丢人现眼的事儿立时抹平，省得被那些社员持续看他家笑话。

“爹，我去，我去给钢蛋娘认错。”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陆大哥忍着浑身疼痛，一瘸一拐走向地头。他没去看陆大嫂娘的娘家兄弟，也没去管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各色目光，就那么一步步来到地头，在陆大嫂面前站定：“钢蛋娘，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动手，你原谅我吧。”陆大哥面无表情地说着，这样的他，看得陆大嫂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你……你知道错……就好……”断断续续说完这句，陆大嫂僵立在原地，看着陆大哥转身走回地里。

她娘家大哥正好朝地头这边而来，和陆大哥迎面碰上，很不给面子地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继而放狠话：“你最好记住今个这教训，否则，下回可没这么便宜放过你。”

“不敢。”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字，陆大哥低着头错身而过，很好地遮颜住了眼底的情绪。

“妹子，你这是咋啦？”

崔大锤，嗯，也就是陆大嫂的娘家大哥，见自家妹子望着妹婿远去的背影发呆，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憨笑着说：“咱们兄弟真没下重手。”这位崔大哥就是个二愣子，在外人面前特别护自家弟妹，但人却不失憨厚，这会儿他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妹子埋怨他和两个兄弟把妹婿揍得狠了。瞧陆大嫂仍然盯着陆大哥的背影不吭声，他紧张得搓搓手，又说：“妹子，你相信哥，妹夫他这会能走能动，可见没被咱兄弟打出毛病。”

“姐，大哥没骗你，你自个也有眼睛能看到。”

三锤脾气暴躁，看着陆大嫂的呆怔样儿，气得不由抓抓毛刺头，不耐烦地问：“俺们还不是为给你出头，你这会到底是啥意思？”

“……我，我没事。”

陆大嫂终于回过神，摇摇头，转身朝村里走。

“妹子！妹子！”

崔大锤快步追上：“你不是说还有个娘们要收拾吗？走，给哥带路，咱们兄弟这就去教训她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你面前嚣张，不把俺妹子当回事。”听到这话，陆大嫂瞬间来了精神，可转瞬她又有些颓然：“大哥，那婆娘不好惹，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

“不行！”崔大锤态度坚决，瞪大一双牛眼狠声说：“你是俺们的妹子，从小到大，咱爹娘都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她竟打你耳刮子，害得你掉了好几颗牙，这是以为咱崔家没人还是咋地？哼，一个没爹没娘，只有个哑巴兄弟的臭婆娘，俺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啥能耐，敢欺负俺崔大锤的妹子。”

“大哥说得对，咱们得让那臭婆娘知道咱崔家的闺女不是好惹的。”

三锤咬牙附和。

至始至终，崔二锤没说一句话。

他是个老实的，爹娘让干啥他就干啥，出门在外跟着两个兄弟行事，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