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月光从漆黑天幕上洒下,投射在地面,将她纤细身影越拉越长。微风阵阵,吹起整片树林沙沙作响。
温如雪眉眼稍微低着,眼神放松,可眸底却多了几分凶狠的意味。她目不斜视,径直朝前走。
“富强、民主、文明、和——”
忽然,身后不属于树叶随风摆动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温如雪冷艳眉眼蓦的一蹙!
下一秒,手中包袱脱手飞出,直取身后掩在黑暗中的那抹高大身影!
“砰——”
包袱砸在树冠上,巨大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树林里震耳欲聋。
搪瓷缸子从包袱上甩下,砸在地上,骨碌碌滚了老远。
洁白外壁在月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利刃一般的细碎寒芒!
温如雪随后冲上去!
树林里,一片漆黑!
剧烈的打斗声像是要将整片树林移为平地。
两人交手足足一刻多钟,树冠断裂,树叶纷飞,一地狼藉。
温如雪没打过对方,让人掐着后脖颈摁在一株两人合抱那么粗的树干上!
身后人强势压了过来,巨大黑影将她禁锢在身下,混合着泉水清甜的木香味霸道逼入她的呼吸!
“说,谁派你来的!”
低沉声线直接喷洒在她耳廓。
温如雪猛地瞪大眼睛,眼底怒火汹涌,“什么派不派,打女人,你算什么好汉?”
身后人闻言,掐在温如雪后脖颈上的手微松,温如雪蓦地转身,两手扯住男人胸前衣服,提膝狠狠撞向男人最脆弱的要害!
那人反应也快,推了她一把,撤出身来。
温如雪闷哼一声,狼狈倒地。
月影西斜,正正好洒在二人头顶。
她气到抓狂,攥着拳头猛锤一下地面,起身还要再来打过,却在抬眸对上来人眼睛的瞬间,止了动作。
好漂亮的眼睛……
温如雪恍神间,男人几步上前,将近1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感地朝她逼来。
就在他快要走到她跟前时,温如雪一改之前的凶狠模样,睫毛微颤,一颗晶莹泪花由眼尾滚落,“好疼,我的脚好疼。”
男人倏尔顿下脚步,冷冽神情中闪过一瞬错愕。
“我、我的骨头好像是断了,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你到底是谁?我要去公安局告你,我我……好疼啊,我怎么办?弟弟妹妹还在等我,我回不去家了……”
刚开始还好,越说到后头,温如雪哭得越是厉害,鼻涕眼泪一起流,哭嚎的声音比他们俩之前打架的声音还要响,惊得树林里睡觉的鸟儿都四散飞跑了。
男人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攥了攥手心,两步跨到她面前,蹲下,声音依旧清冷低沉的没半点温度,“别哭了,我刚才没踢你脚,不会断。”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合着她现在脚没断还得感谢他不杀之恩了呗?
说完,男人伸手去握温如雪摊在地上的右脚。
“啪!”
一记清脆声响,温如雪瞪着眼睛狠狠一巴掌拍在男人手背上,满眼都是戒备:“你干什么?!”
四周空气倏尔静止。
男人沉默,2秒后,他抬眸。
银白色月影铺洒一地,温如雪才算真真正正看清他的样貌。
清隽俊逸的皮相下,骨相立体到有种混血感。眉骨突出,眉峰冷冽,眼睑薄而狭长,眉眼间距窄,显得眼窝很深。瞳孔颜色是好看的琥珀色,正常看人就会给人一种冷感,瞪起眼睛的时候更是锋利地吓人。
比如现在。
哼!瞪人谁不会?
温如雪湿漉漉的大眼睛毫不示弱地迎上男人视线,无声控诉,他的野蛮与暴戾!
两人对视足足5秒。
最后,男人败下阵来,避开她的目光,退后半步,起身,居高临下,硬邦邦道:“抱歉。”
温如雪翻了个白眼。哪里来的山野村夫,一身王霸气息,跟谁欠了他一样。
“还能走吗?”男人问。
“不能!脚都让你踢断了!”温如雪坐在地上一点儿动的意思都没有。
男人用力抿了抿唇,转身走入树林。
“唉,你打了人就想跑吗?你给我站住!”
什么人呐!打了她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气死她了!!!
温如雪撑着地面,缩了缩右脚,想站起来,就听远处脚步声又折返回来。
只见男人手里拿着根婴儿手臂粗细,半人高的树杈子,一头朝她怼过来。面无表情,冷冷道:“去哪儿?我送你。”
温如雪嫌弃看着怼到她面前的树杈子,没动。
男人跟她僵持几秒,耐心告罄,就听温如雪忽然说了句,“我现在全身都疼,走不动,你背我。”
男人:……
“那边儿,我的搪瓷缸子,还有盖子别忘了。”
“对对,你再帮我把被子捆捆好。”
“那个包里是吃的,有麦乳精还有15个大白兔,少一个就是你偷的。”
“唉唉,那个包袱你别动,都是我的衣服。你一个大男人动一个小姑娘的贴身衣物,你不害臊!”
男人弓着腰,就着月色,黑着脸,按温如雪的指挥,将她散落一地的物品一个挨一个捡起来,收拾好。
行军被被他反抱在身前,两手拎着五个大包来到温如雪身前,背对着她蹲下。
“上来。”
满是补丁的上衣将男人宽厚的背脊绷得紧紧的。
温如雪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笑来,一点儿都不客气,跳到男人的背上,温软小手这么一搂,小腿那么一缠,稳稳定在男人身上。
“知道三棉沟吗?我要去那里。”
男人眼色微沉,没再说话,迈开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三棉沟地如其名,两座大山将村落夹在其中。
男人听她是贺家女儿,熟门熟路带她来到一处黑漆漆的破败小院门前。
这就是贺家?
饶是温如雪在来之前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也无法接受,未来的日子,她要在这样一个犹如鬼屋的屋子里生活。
院门前泥泞不堪,篱笆门只有一扇虚掩着,另一扇门被拦腰折断,一半丢院子里,另一半不知去向。
院里堆满乱七八糟的建筑垃圾,屋里没人,黑漆漆一片,没有半点光亮。
这哪里是住人的地方,这里简直是个小型垃圾站!
温如雪心凉了半截。
曾经的她,住一千平的豪宅,6人佣人供她使唤,光是餐厅就3个,随便一个卫生间也比这间屋子大。
以后这可怎么办哟。
男人放下她,又把包袱一个接一个递给她,一声招呼没打,转身就走。
“唉,你——”
温如雪叫住他。
男人站住,却没回头。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唉,我还没说完,你怎么走了,你这人好没有礼貌!”
男人已经融入夜色中,看不真切了。
真是个怪人!
她气得跺了跺脚,就在这时,隔壁屋子传来声响,随即,亮起光亮来。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昏黄光线将伸手不见不指的黑夜撕开一道口子。
一位穿着灰色外衣的婶子从屋里走出来,不太友善地看着她。
“这位同志,你找谁?”
说罢,婶子视线一转,看到她背在身前的行军被,那上面红双喜的脸盆和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搪瓷缸子让她眼前一亮。
再抬头仔细瞧了瞧温如雪的脸蛋。
哟!这姑娘好水灵啊!
大眼睛,高鼻梁,这皮肤细的,一点儿瑕疵没有。一看就是城里来的。
温如雪微笑着上前,很有礼貌地说道:“婶子,我找贺援朝家,我是贺家的大女儿,我叫温如雪。”
姓温?
“你——”婶子忽然猛得拍了下手,“你可算来了!走走,快点跟我走,村长带着你家老五,准备把她过继出去呢!”
说罢,粗粝大手一把攥住温如雪手腕,箭步如飞地朝着一个方向冲去……
直到两人身影与夜色融于一体,小路尽头处,草垛子后,走出一个高大身影,目光冷冽,凝视着温如雪离去的方向,神情辨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