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珠一进院门,身后的马车就风驰电掣般的朝远处驶去。
她背靠院门,似泥雕木塑一般久久不曾动。
其实她也曾暗暗想过,秦修尧忽然变脸,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只是每次这样替他找借口,她又会否定自己:哪怕他是为了复仇大计,难道不能事先跟她透个底?
在她临产时难道就不能派人来看看?哪怕只是送个口信,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支持。
但是他没有。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陪着那个玉娘无数次在京城出双入对,秀恩爱。
得亏她后来一直住在庄子上,不然怀孕生子那段时间怕是能气死!
后来沈金珠终于完全死心了,她告诉自己,哪怕秦修尧真有他的苦衷,这个男人,她也已经放弃。
她安静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一个幼年帝王,身后若是没有权力集团或是像秦修尧这样的铁腕支持,独自撑不了多久。
是以秦修尧哪怕只是暂时离京,京中残存的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据说一日之内有数位臣子连续向皇上进谏,说摄政王秦修尧有谋反之心,且证据确凿。
众臣联名要求幼年皇帝下旨追杀离京的秦修尧。圣旨迟迟没有下达,京城里催促秦修尧回京的密信却是一封接一封。
赶车的侍卫以为秦修尧见过沈金珠之后就该回京了。
秦修尧倒是不急不缓,神情平静的道:“再看看还有谁。”
似乎只有那个院子里的女人,才能让他情绪翻涌,而别人给他安上的谋逆罪名,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京城路途遥远,大人打算几日后启程?属下也好提前安排。”侍卫只能按下着急的情绪旁击侧敲的问。
秦修尧闷闷笑了声:“这就要问院子里那位了。”
她何时愿意跟他回京,他就何时回去。
侍卫心里急得像是有火在烧,要是时义时大人在就好了,他定然知道该如何做。
想到此,他招来手下:“京城可有时大人的来信?”
“有!刚刚收到。”手下立即将时义的信交给那侍卫,信纸是厚厚一叠,时义要那侍卫一一念给沈金珠听。
侍卫看过之后,将信将疑,再次去了那方小院。
秦修尧看着车厢对面的母子,目光中不时泛起暖意。
昨日侍卫去找沈金珠之后,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她终于同意跟秦修尧一起回京。
早晨出发,沈金珠全程板着脸,似乎跟他待在一起是十分难以忍受的事。
原本她们母子坐马车,秦修尧骑马,但是临出门前,秦修尧的马突然惊了,他从马上跌下来,扭伤了脚。
幸好没什么大碍,沈金珠也只能默许秦修尧跟她们坐在一个车厢里。
晏儿在车厢里待了一阵之后,熟悉了环境便开始玩闹起来。他好奇的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
“娘,他是谁?”晏儿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问。
“他……”
“我是你爹。”
“秦修尧你要不要脸?”沈金珠怒道。
“说实话也是不要脸?”秦修尧此刻属实有些不要脸了。
“爹是什么?”晏儿好奇的看向争吵的二人。
秦修尧愣住,沈金珠则心口发涩。
晏儿还小,在庄子里也没有别的小孩,所以他暂时还没有爹的概念,在他眼里只有娘。
秦修尧温柔的向他伸出手去:“你过来,我告诉你爹是什么。”
也许是父子之间天然的亲近,晏儿毫不惧怕眼前这个陌生男人,跌跌撞撞的朝秦修尧走过去。
马车一颠,秦修尧连忙伸手,香香软软的小奶娃就这样扑进他怀里。
秦修尧力气很大,他把晏儿举起来,狠狠抱进怀里。眼尾染了一丝红:“爹就是那个愿为你做一切的人。”
“爹和娘好,才有了你……”
“秦修尧,你住嘴!”沈金珠胸口起伏,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
谁许他在晏儿面前表露身份了?谁许他跟小孩子说这些!
沈金珠对秦修尧亲近晏儿这事很矛盾。
一方面她并不想晏儿真成了一个没爹的孩子。这也是昨日那个侍卫劝说时灌输给沈金珠的:在这世道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对孩子来说是最大的依仗。
即便沈金珠不想让晏儿长大后认爹,秦修尧多少也会照拂他。
另一方面,沈金珠并不想原谅秦修尧,更不想秦修尧亲近晏儿,她怕他和孩子产生感情之后抢走晏儿。
“可我从没见过你,我娘她不想跟你好。”小孩子哪里看不出母亲的情绪。他看得出来沈金珠讨厌秦修尧。
晏儿扭着身子,想从秦修尧身上挣脱下来。
秦修尧没勉强他,只是像变戏法似的从马车的抽屉里拿出一把九连环锁,“晏儿玩过这个吗?”
看到平时冷情冷性的男人,耐着性子陪孩子玩九连环。
沈金珠默默把目光投在二人身上,才这么一会儿,他们就玩到一块儿去了。那相似的眉眼,思考时皱眉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还真是亲生的。
平时晏儿总喜欢缠着她,有时候她也觉得很累。此刻有个人替她分担,其实是她一直都想要的。
秦修尧的余光留意到沈金珠在看着他们,嘴角微微勾起。他亏欠她许多,但如今再也不会放她走了。
侍卫原想没日没夜的赶路,但秦修尧考虑到孩子和女人,让车队放慢了速度。
侍卫着急:“主子,现在京城局势不稳,我们去的越晚,路上恐怕越凶险。”
秦修尧不慎在意的笑笑,“你知道京里怎么传的?”
“知道。”时义的来信,秦修尧身边的亲信都知道。“京城都在传,您不是真正的……说您有子嗣,且有谋逆之心。”
“呵呵。”秦修尧笑起来,“倒也不是谣传。车里的就是我的夫人和嫡子。”
几个侍卫面色大变,这信息量可太大了,“嫡,嫡子?”
主子不是一直都是督公么?夫人不是借种的么?
秦修尧身边的亲信看得懂秦修尧对沈金珠和对玉娘的区别,前者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女人,那个玉娘死了,他连问都没问一声。
可没想到,主子他居然,居然不是太监?!
难怪京城在传他有自己的子嗣,还说他有谋逆之心。想必那些人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太可怕了,他们是秦修尧的亲信,都从来不知道此事,可知主子瞒得有多紧。
现在这样的消息走露了,无论是秦修尧还是车里的孩子,都处在极度危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