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诸位,”邢墨珩顿了顿道,“这事儿本王却不能擅做主张。”
“一来,这翳婵实在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若是如此轻易放了过去,实在是有损天家的威严,往大了说,甚至有损天羽国的国威。”
穆云杳说的唬人,“这二来,本王不过才被封为摄政王,就伙同外人放了先皇的罪妾,实在是要给众人留下话柄,日后恐怕也难以服众。”
穆云杳见邢墨珩如此说,心中更是好笑。
简直是无稽之谈,不说邢墨珩做了摄政王,就是没有,这朝中又有谁敢说他一句不是?
他自己有能力有手段,又有忠心耿耿的下属,手中还握着兵权,众人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可这不知道原由的医谷众人,听了邢墨珩的话,却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王起顿了顿,似乎是想了一番,才道,“王爷实在不必如此觉得麻烦。”
“我们医谷的门规,带着犯了错的门人回去,却不是为了包庇,反而那惩罚并没有比宫中的来的少,再者这终归是我们江湖只是,自来江湖和朝堂两不相干,若是朝堂硬是插手医谷的事情,怕是其他门派也由此而自危。”
后头的一句话王起没说,可众人都知道那意思,自危后头是什么?不就是奋力自保了么?若是如此,定然又是一场浩劫。
邢墨珩却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仍然纠结道,“你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可是大多数人却不知道你们将翳婵这罪妾带回去是为了按照门规处罚她,也不知道你们是否真的处罚了没有,若是如此,倒是还叫百姓误会了,日后定然不愿意再相信朝中的大臣。”
“这……”
王起咬了咬牙,干脆道,“既然王爷和朝中不放心,且看如此是否可行?”
“哦,你有什么办法,说来看看。”穆云杳也来了兴趣。
王起道,“其一,医谷带罪人翳婵回去的时候,昭告天下百姓,说明缘由,其二,朝中可派人同行,监测我等是否遵守诺言,按照门规惩治罪人翳婵,朝中也可以选择是否要将这惩罚的记录昭告天下。”
王起如此说道,心中想着,虽然翳婵师姐还有几分姿色,可如今最重要的不过是她手中的医书,是以她本人如何,名声如何实在是不重要,重要的不过是先将人带出去,其他的,皆可等到日后再议。
既然如此,不管是为了做样子,还是真的遵守约定,翳婵定然要吃一番苦头了。
穆云杳与邢墨珩交换了个眼色,面上犹犹豫豫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本王就去试探一番,尔等且再等上一日。”
这次虽然得了邢墨珩准确的约定,可王起等人却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思,一时间也不敢放松下来,第二日听说邢墨珩与穆云杳相携往宫中去了,才稍微放了心,却还是忐忑的在王府中等待着。
这次一同去宫中的却不止邢墨珩和穆云杳,还有这几日成日学规矩的邢惊蛰。
邢惊蛰懒洋洋的靠在邢墨珩怀中,一手拉着穆云杳的手玩儿着,面上有
些倦怠的意思。
面对两个亲近的人,不由就起了委屈的心思,“做皇帝这样累吗,我有点儿害怕。”
在邢墨珩和穆云杳身边儿养着,两人对邢惊蛰都是真诚的心思,因而倒是将邢惊蛰原本那忸怩的性子扳过来不少,至少在两人面前的时候,邢惊蛰能够畅所欲言了。
穆云杳看他不过三日就消瘦了些的小脸,心中也是心疼,却是知道这终究是邢惊蛰饿的责任,推托不得,不由道,“你且忍一忍,等熟悉了就好了,我与你皇叔会陪着你。”
邢惊蛰摇摇头,想要从邢墨珩怀中挣脱出去,向着穆云杳拱了拱。
邢墨珩这次却没有放手,双手向上,轻而易举的将邢墨珩换了个方向坐着,正对着他的眼睛,口中有些严肃道,“很累?”
邢惊蛰点点头,“很累很累,我白日里都能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说的委屈,原本想要认真教导一番的邢墨珩,也缓和了些神色,有些心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过片刻,却仍旧是严肃了神色。
“可还记得皇叔是如何教你的?”
“嗯?”邢惊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邢墨珩也不在意,只是颇为严肃道,“做皇帝累,可你要知道,在这世上,只要做事,只要做正事,何尝有不累的?若是人人都因为累了就怕了,那这天下还有什么看头?”
“你如今虽然是累的,可你要看看你这累换来了什么,到底值不值得,若是你这一时的累,日后可以换得百姓的安居乐业,天下的太平盛世,你可觉得值得?”邢墨珩没有将邢惊蛰当作一个小孩子,反而像是同龄人一样,提出选择,让他自己思考。
邢惊蛰有些犹豫,实在是近日的事情太过于繁琐,连他见杳杳的机会都少了。
如此,邢惊蛰忍不住侧头看了眼穆云杳,后者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并不想为他做决定。
邢墨珩见状道,“你若是觉得做皇帝太累了,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择就此放下,或是继续下去,两种全然不同的路,两种全然不同的价值,自然两种累的程度也是不同的,你自己想好了回答我。”
虽然邢墨珩和穆云杳一直让邢惊蛰自己做决定,没有强迫过他,可这样大的事情,邢惊蛰一时间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是,邢惊蛰不由想起那日穆云杳的话。
做皇帝,不一定是像他父皇一样的皇帝,还能使像皇祖父一样,在史册中烨烨生辉的皇帝。
邢惊蛰思索了片刻,马车已经在宫门外头停下来,邢惊蛰甚至已经能够隐约的知道,只要他说出不愿意的话 ,皇叔和杳杳,真的不会强迫他,甚至可以掉头就走,将他带回王府去,过着之前的日子。
如此……
邢惊蛰终究是又对上邢墨珩的眼睛,片刻,坚定的点点头,“我与杳杳说过,要做个像皇祖父一样名垂千古的好皇弟。”
邢墨珩和穆云杳听了,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几点笑意。
欣慰的拍了拍邢惊蛰的脑袋,邢墨珩笑道,“
如此,且去宫中继续学你的事情,我与杳杳处理完事情,过来接你。”
穆云杳侧头轻轻地在邢惊蛰脸上碰了碰,“你很棒,我很欣慰。”
邢惊蛰见二人如此,心中不由也跟着升起一丝欢喜来,欢欢喜喜的跟着教导嬷嬷走了。
穆云杳和邢墨珩看着他小身影消失在高高的宫墙之后,才向着那天牢去了。
天牢早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里面关押着所有犯了重罪,不日就要砍头的罪犯,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那些人就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住的尖叫着,想要得到一丝生存的机会。
穆云杳和邢墨珩没有进去,吩咐侍卫将翳婵蒙了脑袋带出来,二人就上了马车,派人回去通知医谷的众人,直接道城外相见。
到了地方,果然,医谷的众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穆云杳让邢墨珩站在原地等着,自己走在前面,身侧是被侍卫押着,蒙住了脑袋,腿脚也有些不方便的翳婵,那头,是医谷的众人。
走到中间的位置,穆云杳对压着翳婵的侍卫点点头,那两个侍卫把翳婵脑袋上的黑罩子掀起来,露出翳婵一脸的鼻青脸肿来。
此刻,见了穆云杳,那鼻青脸肿的脸上,又艰难的露出一脸的讥诮来,口中轻声道,“你终究还是要放我出来。”
穆云杳不置可否的看着翳婵,看着这两世的仇人,瞬间没有了与她对峙的兴趣。
如今的翳婵,在她心中是可恨的人,也是个可怜人,到了如今的地步,竟然还要靠恨着别人来活着。
甚至翳婵这一生,在穆云杳眼中,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争夺。
看着穆云杳眼中的不在意,翳婵确实恼羞成怒。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的表情!
仿佛她永远是那个跳梁小丑,而穆云杳是那个注定的赢家!
翳婵不服气,她想要看着穆云杳这样的表情破碎下去,想要看这穆云杳这样淡然的神色化为满脸的焦急,想要看着穆云杳所在一的一切都破碎掉。
想到这里,翳婵面上不由也带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她贪婪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正瞪着自己的邢墨珩,凑近穆云杳道,“你等着。”
穆云杳仍旧是不置可否,可却不影响翳婵自己的心思。
她一字一句道,“你等着,今日我所承受的一切,日后你定然要一点儿一点儿的给我还回来。”
“你如今是不是很得意,新皇上是亲近你的邢惊蛰,摄政王也对你倾慕有加?”
“呵,你且等着,”翳婵的神色越发的狠辣,一字一句的威胁到,“穆云杳,你且等着,由邢惊蛰开始,你身边的,任何你所在意的人,会一个一个的离开你,终究,也只剩下你孤家寡人一个,那时候,我翳婵看着你如何死去。”
“哈哈哈!”翳婵大笑两声,转身在医谷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向着他们去了。
穆云杳站在原地,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
理智上并不相信翳婵的话,可心中,却仍是升起了一丝丝难言的担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