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光不逊就和赵敏进入了一对一的武学辅导时间。
毕竟,法不传六耳,赵敏也不希望这大周天剑法人人都会吧。
光不逊于是也终于一别衣衫褴褛的形象,得以洗漱沐浴一番,不然,怎么和赵敏郡主日日相处呢?
就算光不逊不介意,赵敏也嫌弃啊。
一番梳洗之后,又换上了新的衣裳,赵敏眼中终于也眼前一亮了。
之后连续几天光不逊先教赵敏易理,以及由易理衍生出的招式。
二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一个循循善诱,一个聪颖过人,二人皆博学多识,走南闯北,见识广阔,其间亦谈笑风生,若是他人不知,还真以为是良师益友呢?
谁又料得到二人一个是阶下囚,一个是将六大派一网成擒的幕后黑手呢?
如此便过了数日,数日以来,赵敏每日便换一身衣裳,或飒爽劲袍,或秋菊淡雅,或女扮男装,或珠玉烟萝,直让光不逊感叹:女人就是喜欢换衣服,真好看。
直至一日,二人谈论起了当今天下时局。
赵敏道:“不知光少侠如何以为今日之世?”
光不逊不知赵敏为何有此问,不过他直言不讳道:“朝堂腐朽,生民煎熬,依我看,正是破而后立之时。”
赵敏面容不改,只是听到破而后立这四个字的时候神色一变。
她又不动声色道:“光少侠言之有理,光少侠人称打遍天下无敌手,为武林中这个百年的道门扛鼎者,如今众生苦楚,不知光少侠可有意学那长春道人丘处机,救生灵之涂炭?”
原来,是这几日赵敏与光不逊相处,发现光不逊此人博学多识,身藏锦绣,故又起招揽之心。
她还怕这番招揽过于生硬,故特地举了当年丘处机与铁木真之事。
赵敏正欲听光不逊如何回应,却不料只听到光不逊哈哈大笑。
赵敏道:“光少侠何故发笑?”
“哈哈哈哈,我笑那王重阳师门不幸,收此孽徒,活该之后全真教被忽必烈一声令下全部出家剃成和尚,道统断绝,真是活该!”
赵敏疑道:“长春道人丘处机劝谏成吉思汗少生杀孽,活人无数,功德无量,世人皆念其高义,光少侠何出此言?”
光不逊直视赵敏,道:“贫者,不食嗟来之食,人都像猪狗一样地活着,那还是人吗?我不知道那丘处机究竟是活人无数还是活猪狗无数。”
听此言,赵敏笑道:“士可杀之,不可辱之,光少侠自然有如此气节,可这天下苍生又有几个文丞相呢?长春真人救苍生一命,如何不是德?”
光不逊也笑道:“是救苍生一命,还是救你等一命?”
赵敏柳眉一挑:“光少侠这话什么意思?”
“尔等小族,天下汉人何其多也,若激起苍生同仇敌忾之心,只怕尔等无遗类矣,故方行此怀柔之策耳。当年王重阳隐居终南山还欲驱除鞑虏,恢复河山,可到了丘处机这一代居然就只剩下摇尾乞怜之策,一代不如一代,此等孽徒,何德之有!”
赵敏又笑道:“光少侠何必出此戏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文丞相之心,千秋不朽,可你们的孔夫子也说过:君子固穷,小心穷斯滥矣。光少侠你说这芸芸众生,究竟是君子多,还是小人多呢?你们那么多人,不就出了一个文天祥吗?故而我祖辈父辈,手握屠刀,便可打下这万里江山。”
光不逊道:“人民自有力量,非尔等可知,这天下终有六亿神州尽舜尧之日。须知以力压人者终有心衰力竭之时,到时,自有天理循环,今日这朝廷,左支右绌,依我看,距离那日不远矣。”
“当时众生的确只出了一个文天祥,可正因为有了这个文天祥,后来者中方才会出现更多的文天祥,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二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敏神色已渐渐不再温和:“光少侠当真要却我美意?”
光不逊亦回应道:“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岂无一个半个耻臣戎。汉贼不两立,郡主不必再劝。”
赵敏终于怒道,俏脸一嗔:“好家伙,前几天刚有一个小贼对我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现在又有一个人当着我的面说汉贼不两立,你们是商量好了要一起对付我是吧。”
“啊?”光不逊不禁莞尔,二人之间的如刀剑相对的气氛似又消融。
“郡主说的那个人不会是张无忌吧?”
“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瞎猜的。”
光不逊心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还知道你都要芳心暗许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任务难啊。
光不逊道:“郡主也遇到那明教教主张无忌了?想来郡主是在张教主手中吃了亏了吧?”
赵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他手中吃亏?我生平从来都是让别人在我手中吃亏。”
光不逊笑道:“要是郡主你没在张教主手中吃亏,那张教主岂不是要和在下作伴了。”
说罢,光不逊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下赵敏的脚。
赵敏注意到了光不逊的视线,心中突然一羞:怎么光不逊这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赵敏强作镇定道:“那张无忌的确有几分本事,不过这次六大派皆在我掌中,我灭不了明教,就先灭了六大派,我就不信张无忌这一次还能阻我。”
“哈,赵姑娘,你我打一个赌如何?”
“什么赌?”
“我赌这一次张教主还会坏了你的好事,救了这被关在万安寺中的六派中人,你信不信?”
赵敏一言一字道:“我不信。天下岂有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事?”
光不逊道:“好,我若输了,我可为赵姑娘你效力一次,但不是效力于朝廷,是效力于赵敏你个人。”
“那要是我输了?”
“那就答应在下一事即可。”
“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接下来又过去了几天。
这几天光不逊依然像往常一样,教赵敏大周天剑法。
只不过二人的氛围亦不似最初几日那般和煦,毕竟,二人在那场对话中皆已表明了立场。
既已汉贼不两立,还有何话可说。
直至最后一日,光不逊授完了赵敏大周天剑法的最后一部分。
此时,二人皆知,以后便不能再如这般相会,这些时日,光不逊虽不为赵敏所屈,然其风采亦让赵敏难无心折,赵敏本欲最后再说些什么话。
谁知道光不逊径直走到桌下提笔写下了几行字,然后道话在信中,便飘然而去。
赵敏走进桌前,拿起纸一看,只见信上道:
曾记初初见君,君智胜千夫,一网成擒六派雄豪,万千男子于君面前再无英物。
后谈家国天下,虽敌我两分,常感君胸中万丈雄心,亦足胜世间无数须眉儿郎。
君为女子,却不爱红妆爱武装,必人世间奇女子也。
我见君之时,君正于万众之中,睥睨群雄,绝世独立,顾盼之间,有凌众生之态,飞扬之时,难掩绝代风华之姿。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不虚言也。
君如此风姿,怎让人不生关雎之叹
然奈何此身已许国,再不由己。
大周天剑法七七四十九式已尽数教之,然日后若遇有绝世内力或轻功者,亦当稍避其锋芒,千金之子何坐垂堂。
赵敏看着这封信,一边看一边不禁想着,没想到世间居然有一男子这么懂我。
而在信的最后,赵敏还发现了一首诗:
横刀欲夺佳人心,奈何与君敌国日。
白首相知犹按剑,何况初初见君时。
一时间,赵敏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