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皇子不同,不管哪个皇子登基,公主都是长公主,尊荣不减,毕竟与皇位无缘,威胁不大。
生在皇家里,受万民供养,一生富贵荣华,公主们能做的最大的追求也就只能有个好食邑与比较好的驸马了。
嘉善公主要的也不多,就是想在延昌帝跟前多刷刷存在感,以便日后挑选驸马时更多一点选择。
“我的女儿说话真爱恭维朕。”
延昌帝笑呵呵的,看样子是被逗乐了。
嘉善公主与真定公主的长姐风范不同的是,活泼开朗,爱笑爱玩,又不任性,如此可爱的公主,延昌帝喜在心里。
往常王容华也爱带着嘉善公主在延昌帝跟前晃,这会儿嘉善公主要力争上游,下了功夫,自哄得皇帝高高兴兴。
嘉善公主嘟嘟嘴,“父皇咋说是儿臣恭维的?明明是肺腑之言,何御史没有父皇提携,哪有今天?”
“哈哈哈……”延昌帝大笑着一把抱住嘉善公主,神色得意,“雅丽,父皇第一次发现,你这张嘴爱说这些好听话哄我。”
父女天伦,何之商在旁降低存在感,围观延昌帝与嘉善公主一出父慈女孝的画面。
“好听话也是实话,父皇若无法分辨,如何统御得了天下臣民?”嘉善公主接着道。
拍马屁讲究的是拍得恰到好处,不能太低级肉麻,像那种我爱你一万遍,这种显然不合适用在延昌帝身上。
延昌帝是什么人?身边从不缺巴结讨好他的人,这种泛滥低俗的奉承话,延昌帝听腻了,叶听烦了,嘉善公主要想讨得延昌帝的欢心,得另辟蹊径,说一些别人未提及的。
延昌帝要的是人家歌功颂德,嘉善公主利用何御史在场的机会,成功拍了一次马屁。
“嘉善所言极是。”
从大名雅丽再到封号嘉善,延昌帝的心理转变极快。
延昌帝此时此刻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他说的话也以皇帝的标准来说:“像维甫的人不多,若多了,朕得很欣慰。”
何之商眉梢一动,这是提醒还是告诫呢?亦或者兼而具之?
“父皇,大秦在您的治理下国泰民安,蒸蒸日上,漠北部落都被你征服了,父皇的功绩,与尧舜相比也不差啊。”
嘉善公主眨眨眼,“祖父未尽的事业,在父皇手中完成了,这得多告慰大秦列祖列宗。”
漠北部落侵扰大秦多年,一朝夙愿得偿,漠北部落臣服大秦,边境安享太平,息镝鸣火。
老百姓安居乐业,享受太平,这一点是延昌帝的功劳。
延昌帝叹气:“雅丽说的,父皇懂,只不过……”
“陛下,公主所言未有不对的地方,臣以为,陛下励精图治,发愤图强,颇有成效,下一任皇帝要肯遵循您的路线指示走,想必大秦会迎来新一轮的盛世太平。”
何之商跪地握拳。
他要大秦百姓安享盛世,此乃前世今生最想完成的夙愿。
他对八皇子的兴致缺缺,也是因为他的心内有比此事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爱卿,你快起来吧。”
延昌帝只是伤感身后事,结果何之商思维发散到继任者了,赶紧开口打圆场。
何之商缓缓起身。
“父皇,何御史说的,与儿臣说的都是一个道理,父皇尽管放心,您做的任何事情都有人去办,您的功绩也会照耀历史。至于父皇有没有做错什么,那不是儿臣要讨论的。”
嘉善公主目光热烈。
她生在大秦是她的幸运,她不是可有可无的和亲公主,也不是弱势的敌国,更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俘虏。
她是尊贵的大秦公主,享万丈荣光。
一个女儿,一个大臣都这么说,延昌帝心里也有动摇:他考虑的未来皇太子将来是不是能按照他规定的路线走?
目前来说,大秦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与西陵做好表面功夫,提防北梁,老老实实发展就行了。
八皇子太小了,他体现不出多少储君的气质,也看不出一丝半点的仁君天赋。
刚刚何之商就说了,下一任皇帝不是爱折腾的,大秦一定一定会更好。
秦储,能做好吗?
何之商的一句话让延昌帝开始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而后面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则让延昌帝陷入失望与绝望中。
“雅丽啊,听说你母亲给你找了安定侯府世子为你的驸马,有这回事吗?”
安定侯府世子本该属于大房,大房继承爵位,一次意外大房出事,无人继承爵位,延昌帝开恩,就把爵位指定二房继承了。
安定侯府世子,刚好是嘉善公主的表哥,表兄妹在一起,亲上加亲了。
嘉善公主闻言,却迟疑道:“父皇,儿臣不想与安定侯世子成亲。”
“哦?雅丽有什么看法吗?”
此时何之商已被延昌帝挥退了,殿内只有他与嘉善公主,加上服侍的内侍总管,寝殿的熏炉青烟袅袅,鼻尖挥之不去一丝清香,洗去人们心里的郁闷不快。
嘉善公主蹙眉,又叹气,老一会儿了才说:“这个安定侯世子,不是正经人,他豢养娈童,不喜欢亲近女子,我不想让他当驸马。”
世间也流行男风癖好,但到达官显贵这里只能玩玩,不能当真。
像安定侯世子这种爱男人不爱女人的,已经是心里有变化了。
“此话当真?”
延昌帝沉下脸。
他能接受臣子们有各式各样的污点,也能一定程度上宽容臣子的大不敬,可是,这不意味着他们能欺上瞒下。
李相爷失宠,就是他在皇子里左右摇摆,惹怒了延昌帝。
安定侯府想尚主,偏生对方有问题,也不告诉皇帝,这不亚于是欺君之罪了。
嘉善公主大力点头,“是真的,儿臣见过他出入南风馆,听那里的老鸨说安定侯世子是常客,他爱新鲜的没有被动过的,他从不去秦楼楚馆寻欢作乐,你说,他不是爱男风,那是什么?况且,安定侯府后院莫名其妙养了一群哑巴儿童,全都是男童,有时候还能神秘消失一部分丫鬟男童,这里面,不恰恰说明安定侯世子不是正经人吗?”
有左风之癖也就算了,偏偏这人还想着尚主,嘉善公主得知真相后,气得不轻,捣鼓着一定一定要破坏与安定侯府世子的这门亲事。
王容华反不反对另当别论,反正做主的也是延昌帝。
延昌帝大拍桌子,“有这种荒唐世子,也敢染指我的女儿?安定侯府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区区一个侯府世子,就敢欺上瞒下,做出这种荒唐事,罪不容赦。
“父皇,请您一定要替儿臣做主,儿臣不想和那个人面兽心待在一块。”
那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嘉善公主一回想起来就鸡皮疙瘩掉一地。之前王容华和她提及安定侯府世子时,她对他一点也不了解,天真地以为对方也是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应该不差,结果大失所望,只是一个爱玩小郎君的人。
一得知真相,嘉善公主不是没想过要与王容华实言相告的,不过王容华很重视与安定侯府的联姻,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嫁到侯府后要伺候公婆,孝顺祖奶,同时也要服侍夫君,务必保证夫妻关系好。
——安定侯府世子那是安定侯府的接班人了,从今往后也是王家的顶梁柱。
王容华有一子,安定侯府有人脉,强强联合,政治意味不言而喻。既然如此,嘉善公主的要求可能会被无视。
“雅丽放心,你的驸马朕给你挑,务必挑到你满意为止。”
延昌帝决定今天晚上驾临含德宫,探望一下王容华。
嘉善公主一听,松了一口气,幸亏延昌帝还没有铁了心牺牲女儿的地步,别忘了,安定侯府只是臣子,还不是正经的皇亲国戚,犯不着用公主的幸福去成全他们。
到了晚上,延昌帝遵守诺言,驾临含德宫后,与王容华开门见山谈起安定侯府的事情。
王容华道:“陛下,臣妾的外甥调皮,以前也不是没去过南风馆的,他是图新鲜的,甚至就连那鼎鼎大名的春华院,他也为了看稀奇去了好几次。只不过,这孩子不但去了,还去收留那里的孩子,你看吧,吃力不讨好,还被人怀疑居心叵测。”
安定侯府世子是王容华的亲外甥,她的亲哥唯一的孩子。此番为了加强联盟,王容华许配女儿到安定侯府,而安定侯府也要为王容华五皇子秦渡效力。
若婚事告吹,想必安定侯府会生二心,就连她自己,也得被延昌帝迁怒怀疑。好端端的要公主下嫁,对象如此不堪,王容华难免得被申饬。
嘉善公主所言并不是假的,安定侯世子的确是爱娈童的,只不过,这一点无损彼此的联合。再者,公主能养男宠,也不会太吃亏,只要生下安定侯府的长子嫡孙,那么王容华与安定侯府的联盟也算是结束了。
“哦?王容华,你这么说,是指雅丽所言全是诬告了?”
延昌帝挑了挑眉,有些似笑非笑。
嘉善公主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到延昌帝跟前告状,如果有虚言,恐也是事半功倍。
延昌帝的不明语气使王容华心里一紧。
天子喜怒无常,江氏败北后,皇帝愈发不喜妃嫔自作主张。
就连江氏生前所住的福庆宫,也被陛下下旨查封,不让人动。
她要因娘家得罪了延昌帝,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雅丽这孩子,从来不说假话,但她心里害怕,对安定侯府有抵触情绪,也多少会看见什么便误会了。”
王容华低着头,努力解释。
嘉善公主乖巧可爱,王容华疼爱归疼爱,可比起五皇子的前程,她的这点小事不能被重视。
王容华入宫后,也不是顺风顺水的,江氏作恶多端,横行后宫,对妃嫔打压厉害,连王容华这种受宠家世好的也被江贵妃挑剔。
若非王容华伏低做小,江氏还没有倒台,王容华第一个查无此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江氏垮台,王容华子的抓紧时间为她与娘家多捞好处。
嘉善公主也就被她当成联姻的棋子,巩固她与娘家的联系了。
延昌帝眯了眯眼,“只是误会吗?”
“是误会。”王容华死咬着不肯松口,一旦承认了,那就是欺君之罪,她担不起这责任。
延昌帝冷笑一声,“朕觉得,嘉善这孩子心宽,也善良,到了你这里,就什么都不是了。也罢,这孩子的婚事就交给皇后处理吧,皇后处事公正,也认识诸多王侯将相家的贵妇小姐,和她们打听打听,嘉善的驸马还能找不到一个更好的?”
意思就是悔婚了。都没有正式赐婚,一切都来得及。
“陛下,您……”王容华要说什么,被延昌帝打断,“行了,看在嘉善的终身幸福上,你别为安定侯府说话了。”
语罢,起身离开了。
王容华愣在原地,精神涣散,嘉善公主与安定侯府,以后她是不是都要失去了?
鲁皇后接过嘉善公主这个烫手山芋后,速度很快,帮忙嘉善公主找到了她比较喜欢人品又靠得住的文尚书府长子文景明。
文景明的优秀众口皆碑,文家家风清正,也是有目共睹,若与文景明结为夫妻,嘉善公主不会太吃亏。
延昌帝看过一眼后,没有发现太大问题,于是下旨赐婚,有的欢喜有的愁。
安定侯府如丧考妣,尚主一事化为泡影,王容华许诺的富贵到头来也只是空头支票。
安定侯府失望过后,要入宫求见王容华,却被告知王容华这段时间不方便见客,她要为太后娘娘抄写经书祈福。
纪太后把王容华留在慈寿宫抄写佛经,要等她出来,嘉善公主与文景明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安定侯府没办法使了,安定侯府世子得知自己的未来妻子即将变成别人的时候,他心里渐渐产生了一个极其大胆恶劣的想法。
在嘉善公主出宫游玩时,她与一帮侍卫坐了轿子,本是热热闹闹极其张扬的,没想到惹来了一场席卷皇宫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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