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已经研制好。
南宫翎却迟迟未曾动笔,这看得那小丫头有些紧张,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了。
正当她要艰难开口时,南宫翎终于拿起了笔。
笔尖蘸墨,轻落在纸上,却重了一笔。
那丫鬟愕然。
王爷执笔的手竟然抖了?
凤九倾不知这边情况,只皱眉问:“你欠我什么?”
南宫翎盯着笔下占了浓重笔墨的纸张,未说话。
就在凤九倾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开口了,“你说的那些,以及你腹中死去的胎儿,都是本王欠你的。”
凤九倾愕然。
她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腹部,前所未有的震惊,孩子?
什么孩子?
南宫翎已经撤纸,重新换了一张白纸,挥笔,字字斟酌,写得缓慢又沉重。
——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髻,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落款,俨然是笔锋尽是锋芒的“南宫翎”三个字。
在抬头,南宫翎却见凤九倾却怅然若失的坐在原地。
显然,她还没能从南宫翎口中的信息反应过来,只摸摸腹部,但自然是感应不出什么来。
南宫翎挪开了视线,不忍再看。
他本以为凤九倾会撕心裂肺叫嚷,但她却他想象中的安静多了。
南宫翎走到她的面前,将那一封和离书亲手递到她的面前。
“从今往后,你自由了。”南宫翎目光缱绻,轻声道,“凤九倾。”
他叫着她的名字,这三个字,似是唇齿中细细磨出来的,语气从未有过的轻柔。
但无人琢磨。
凤九倾茫然的抬手接过,看着他珍重万千写下的和离书,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费心了。”她客气的说。
只是一封和离书,可南宫翎却用了最美的祝词?
“夫妻一同写下,方可完成和离。”南宫翎道,“你不方便,我替你写。”
凤九倾放下和离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有什么可对你说的。”
这样的眼神太冷,冷得南宫翎不知所措,却不知往日的他,给过凤九倾比这更加冷酷的眼神。
凤九倾冰冷的说:“你随便写一份吧。我只想知道,这腹中的胎儿是怎么一回事。”
凤九倾对他定然不会说祝福的。
南宫翎深知,却因从未期望而没有失望。
但对于凤九倾的问题,他却知道自己避不开。
“上一次,你我……”
谈及私密之事,仿佛是顾及旁人在身边,南宫翎并未说太清楚。
凤九倾却已经知晓。
她不可思议,几个月了,她这才察觉。
难怪最近她总感觉身体乏力、嗜睡,想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原来原因在这里!
然而,还没等她在意,这孩子竟就这般没了。
她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感觉,只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可落在南宫翎眼里,便是凤九倾冷漠的盯着他。
南宫翎如鲠在喉,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良久,他听到凤九倾绝情道:“也罢……这样也算断的更干净。”
南宫翎冷着面孔,僵在原地,心头却忽然被一种狼狈的感觉袭击。
是了,他凭什么自负的认为,凤九倾会想要他们的孩子?
她骨子里是洒脱的,过去的将会成为过去,她不会再怀念,一如他们现在的关系……
南宫翎恍然产生了撕碎那一份和离书的想法。
上面字字斟酌,用了真心,却也虚情假意。
他不愿她选聘高官之主,只想将她重新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但他又太清楚,自己才是那个对她刀剑相向的恶人。
无数的情绪从心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懊悔也因凤九倾尝了一个遍。
许久,怀着懊悔的心情,他狼狈的憋出五个字,“你好好休息。”
凤九倾未给他任何眼神。
南宫翎走出门口时,喉咙里却是涌上一份腥甜,一丝鲜血从嘴角缓缓的溢出来。
“晟王可别太冲动。”
就在这时,秦花舞轻挑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气急攻心,对习武之人乃是大忌,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
南宫翎冷冰冰的看他一眼,浑不在意的抹去嘴角的血迹。
秦花舞却抱着手臂,询问:“为何你不告诉她,你身中蛊毒之事?”
说不定,凤九倾能原谅你?
南宫翎不答,只道:“药王谷的确是个好地方,本王允你带她走。”
秦花舞不喜他口中的命令,但还是道:“哦,原来如此,你是怕连累她。”
“但即便你不说,在下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
南宫翎下意识皱眉。
如同捍卫自己领地的凶兽,他的眼里露出了占有欲。
秦花舞却似笑非笑,好似一只狡猾的狐狸,故意道:“凤姑娘于在下而言,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呢。”
南宫翎这下面沉似水了。
……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凤九倾清醒的第三日,她就离开了王府。
南宫玥甚至都未能见到她一面。
夜色浓。
一辆马车早已经带着凤九倾,离开了朝都。
“为什么你离开也不告诉南宫玥?”
马车上笑吟吟的以一副八卦心情讨论这件事的车夫不是别人,正是秦花舞。
凤九倾幽幽的看着他:“明知故问。”
秦花舞又道:“你放心得下她?”
“有南宫翎在,轮不得我操心。”凤九倾淡淡的道。
秦花舞忍不住干咳一声,表情古怪。
凤九倾狐疑的看着他,“你这什么表情?”
秦花舞怕她看出猫腻,赶紧道:“我没什么表情,挺正常的啊。”
顿了顿,却还是忍不住道:“只不过这些日子能从晟王的身上看到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略感惊奇。”
凤九倾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
秦花舞也无辜啊,是南宫翎不让他分享麻烦事啊。
但想到这也是为了凤九倾好,他便心安理得的闭嘴。
凤九倾却不知不觉间拧了眉。
她才是那个想不通的人。
她自然是发觉了南宫翎的变化。
就好像是在她在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她心灰意冷,连被刺了一剑的愤怒都被磨灭了,又哪来的过问的心思?
他们,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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