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棠被请进了清风观,无愁的尸体被暂时安置在偏堂。
无净是崇德真人的大弟子,无苦是二弟子,三弟子无争、四弟子无难、五弟子无悲、六弟子无嗔,无愁排行老七,是最小的。
无愁八年前被带回来,因为年纪小深受师兄们喜爱,他们一起照顾他,一起逗他玩,把他当做亲弟弟一般。
他们总觉得看着无愁一点点成长起来,是这天底下最有意义的事儿,可如今他却躺在棺材里,再也不会长大了。
无苦和无难叫嚣着要为小师弟报仇,其他几个呜咽抹着眼泪,唯有无净是最冷静的。
那个黑色小瓷瓶已经被他收起来了,听他们说是锁魂咒,沈思棠心中隐有猜测。
无净从进来到现在一直沉默着,不知内心是什么想法。
过了许久,无净才开口询问:“沈姑娘,还请告知无愁的死因。”
沈思棠不答反问:“崇德真人不在吗?”
无净解释:“师尊与诸位师叔都在闭关修炼。”
沈思棠点了点头,而后从茯苓郡主说到了沈依然,又从沈依然说到了无愁,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
她并没有隐瞒茯苓郡主是在她这里受了气,才迁怒于沈依然的事实。
沈思棠说完,无净率先起身,朝她行了道礼:“无净多谢沈姑娘为无愁还有无愁的妹妹讨回公道。”
无苦等人紧随其后,朝沈思棠行礼道:“多谢沈姑娘。”
“沈姑娘,之前是无苦多有得罪,无苦在这里给沈姑娘赔礼了!”
“无难也给沈姑娘赔礼了!”
沈思棠并没有怪罪他们:“我明白你们的心情,无妨的。”
“二百两银子,无愁师弟怎么不跟我们说呢?若是早早凑齐了赎身的银两,他也不至于…”无嗔说着又哽咽了。
无悲叹气:“无愁师弟向来守规矩,清风观同门之间不得有银两往来,他该是因此才不敢求助于我们的。”
无争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无愁师弟太老实了,师尊也不是迂腐之人,若是知晓无愁师弟的难处,定会酌情处理的。”
无难梗着脖子怒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无愁师弟人都死了,我们难道不该商讨报仇的事儿吗?”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
“没错,我们得替无愁师弟报仇,他死得那么惨,凭什么害他的人还好好活着?”
“玄级巅峰罢了,无净师兄一道符就能灭了他。”
“那恭亲王也不是什么好人,索性一并杀了。”
“要我看恭亲王府就没有好人,我们不如为民除害,把他们全解决了,然后再用锁魂咒将他们困在瓶子里,让他们好好尝尝灵魂受真火焚烧的痛苦。”
“他们将无愁的妹妹挫骨扬灰,光是真火焚烧怎么够,叫他们魂飞魄散才好。”
“魂飞魄散没了就没了,真火焚烧能让他们永生永世都在痛苦中煎熬,要我说还是用锁魂咒。”
沈思棠坐在边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如何为小道士报仇。
她大概明白了小道士的用意之一,只要将他的尸体带回清风观,他的师兄们定会替他讨回公道。
“无净师兄,你来说!”
他们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齐齐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无净。
沈思棠也看向了无净。
无净身为大师兄,最是沉着冷静,他思量过后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无苦一听就不高兴了:“还计议什么?难道不报仇了?”
“无净师兄,无愁师弟死得太惨了,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无难说完,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无净叹息一声:“现下师尊与众师叔都在闭关修炼,若我们冲动行事,为清风观带来麻烦,该如何向师尊他们交代?”
“交代交代,你就知道交代!”无苦红着眼眶:“师尊总说你最是善良,可你真的善良吗?无愁师弟都死了!你亲眼看见他满身是血,连块好肉都没有,可你哭过吗?你为他掉过一滴眼泪吗?无净师兄,你是不是忘了?无愁从小最喜欢你,他喜欢我们每一个人,他把我们当亲哥哥敬爱,如今他死了,你却瞻前顾后,怕不好交代?”
无悲扯了扯无苦的衣袖:“无苦师兄,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还说什么?他摆明了不想招惹皇亲贵胄!”
无难深呼吸一口气,直直盯着无净:“师兄,你真的不想替无愁师弟报仇吗?”
无嗔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回答他们。
他们眼里有着失望,有着期待,还有不安,各种各样的情绪纷纷涌上心头,心境十分复杂。
无净出言安慰:“我并没有说不报仇,只是我们得从长计议,至少不能给师门惹麻烦。”
有了无净这句话,其他几人的情绪总算有所缓和。
无净继续说道:“时辰不早了,该送无愁往生了,至于报仇的事,今晚大家都好好想想,我们明日再议。”
没人反对,毕竟无愁的尸体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三日,不能再拖下去了。
无愁的尸体被火化后,埋葬于清风观的后山,待这些做完天色也暗了下来,无净给沈思棠安排了房间,让她安心住下。
沈思棠没矫情,不过半夜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套上外袍,沈思棠狐疑的开了条门缝,只见无苦鬼鬼祟祟的在门外朝她做手势打哑谜,意思大概是让他进去说话。
沈思棠开了门,无苦立即挤了进来,还示意她赶紧把门关上,沈思棠照做。
“沈姑娘,有件事要拜托你。”
沈思棠不解:“何事?”
无苦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递给她:“还请沈姑娘明日一早将这封信交给我师兄无净,就说无苦从今往后与清风观再无瓜葛,无论我在外面做了什么都与清风观无关。”
沈思棠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苦是想独自去报仇。
不等沈思棠回应,房门又被敲响,无苦立即慌张的躲到了屏风后。
沈思棠将书信收进怀中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无争,无争也给了她一封信,跟她说了与无苦相差无二的话。
敲门声又起,无争左顾右盼,朝屏风跑去,沈思棠没能拦住他,只能收好信再去开门。
果不其然,无难、无悲、无嗔先后来她房间送信,又先后躲到了屏风后,至于为什么最后一个来的无嗔也要躲起来,因为房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与之前不同的是,无净早有所料,进来后一挥手,屏风应声而倒,无苦等人窘迫的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看着无净。
无净叹了口气,不作解释的朝他们扔出一道符咒,只见符咒在他们周身消失,而他们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起来了一般,挤在一起动弹不得。
无苦之前质问无净为何不哭,无净的确没有落泪,可此刻他哭了。
他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转告师尊,是徒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