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冗蹙眉。
白雾里隐藏着的肉身,带着浓郁的阳寿。
那黑袍人把白雾吸走的那一刹,那些阳寿也被他全部吸走了——他便是那个制作假鲛人灯的人。
似乎有所察觉一般,黑袍人抬头看来,遂三目对视。
“两位道友,可想买上一盏鲛人灯呀。包你绵延益寿哦”黑袍人咧嘴桀桀一笑。
沈冗:“……”
你看我们像傻子吗。
顾重楼望着黑袍人,眉头紧皱:“咒杀令封存蜀山数万年,你的咒杀令从何而来?”
黑袍人笑意一僵,复又起。
他盯着顾重楼,微微挑眉:“蜀山弟子?”
“然也。”顾重楼颔首。
“你的人气……我好像在百年前见过——很熟悉的味道。”他深深吸了口气,望着顾重楼的目光,带着丝丝诡异,
“想知道我的咒杀令师从何人?”
顾重楼:“……”
这不废话。
咒杀令这种害人的禁术被发现的话,使用者都是要剥除灵根,废掉一身修为的——严重的甚至要直接轰杀。
但问题就在于这东西封存蜀山数万
年,怎么会泄露出去?
难道蜀山有内鬼?
顾重楼眉头越皱越紧。
倏然间,一道声音同时传进沈冗和顾重楼脑海。
“且同他去,他不过自封的鬼仙,真论起道法,是断断比不过你们的。莫怕,我稍后便来。”
是玉泽。
两人面面相觑,遂同黑袍人离开。
……
阎罗殿。
大堂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清风霁月,一个满面威仪。
两人盘膝对坐,俱侧头仰望虚空呈现的画面。
当看到沈冗和顾重楼跟着黑袍人离开后,玉泽慢慢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盯着阎罗王:“来说说吧,消失数万年的咒杀令怎会现世?”
“上尊……小仙不知。”阎罗王赔笑,讪讪作揖。
“是阎罗王当真不知——”玉泽瞥了一眼下面的黑白无常,眼角笑容更甚,
“还是您老想要徇私包庇呀。”
阎罗王汗颜。
片刻后,他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玉泽深深叩首拜道:“还请上尊恕罪!小仙隐瞒此事,是奉司命口谕!”
下边的黑白无常看到自家老大在
这个年轻人面前匍匐,一副卑微的模样,不免诧异。
上次便是他去翻了生死簿,这次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竟能让阎罗王给跪下叩头?
他到底什么来头呀。
玉泽俯视着阎罗王,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起来。
他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
年轻人每敲一下,阎罗王的心便沉下一分。
无名状的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大殿在这敲击桌案声中过去片刻,阎罗王终于蚌埠住了。
在某人的注视中,他一股脑将那件藏在心中多年的事情全部吐了出来。…
听罢后,玉泽沉默片刻,随后面上又扬起吊儿郎当的笑容。
“哎呀,我真是没有眼力见儿,竟然让阎罗王给跪在地上了。快起来快起来,您这不是让我夭寿么。”
玉泽伸手搀扶起阎罗王,阎罗王受宠若惊。
咱也不敢管您寿命啊。
他在心里头嘀咕。
玉泽瞥了下方的黑白无常一眼,眼中笑意不减:“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自然属实。
”阎罗王见玉泽眼底有着一丝狐疑,连忙拿自己的官职打起了包票。
玉泽这才收起那丝狐疑,替阎罗王理了理衣袍,同他作揖后笑眯眯离开。
等到某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阎罗王松了口气。
总算把这祖宗给送走了。
随后看向在下面低头一言不发的黑白无常,有些头疼。
黑白无常跪在大殿上,朝着阎罗王请罪。
阎罗王摆摆手,面露担忧之色:“上尊素来秉公执法,不知这事他会如何处置。”
他保了这两个孩子这么久,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让他们留在地府当差。
这一切,全看玉泽一念之间了。
……
夜里晚风微凉。
沈冗和顾重楼跟着那黑袍人来到长安县外的一处空白林地上。
林地上什么也没有,那黑袍人拂袖一挥,一座庄园凭空出现。
沈冗挑眉。
障眼法?
“好像不是障眼法,是结界。”顾重楼低声开口。
“进来吧,二位少侠,你们修为比在下还高,还怕在下加害了你们不成?”黑袍人入内,回头看到两人立在门口不动,不免挑眉。
顾重楼和沈冗看了一眼,随后跟着入内。
黑袍人将他们带到一处小亭下,拎过来几坛酒。
正准备说话,一道声音蓦地从不远处传来——
“有美酒如此,沈家小郎竟然不喊我?”
二人侧头,不远处站了个笑起来吊儿郎当的少年。
黑袍人:“??”
这厮几时出来的,他怎不曾察觉?
莫不成是高手?
玉泽悠哉悠哉走来,在黑袍人诧异的目光中提起一坛酒,开了封便是大口痛饮起来。
一坛美酒喝了个半干,他笑眯眯开口:“好酒是好酒,加了点迷魂散就破坏掉味道了,差评。”
沈冗:“……”
顾重楼:“……”
黑袍人汗颜。
“什么迷魂散?我怎不知?”黑袍人装傻充愣。
玉泽不紧不慢地喝罢一坛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笑眯眯道:“你怀里那包药呀,需要我帮你拿出来吗。”
顾重楼看向黑袍人。
好家伙,这厮原来想对他和小师弟下手啊。
“诶,不过是考验你等蜀山弟子的小把戏而已。蜀山弟子精通药理,岂会连区
区迷魂散都闻不出来,我不过是来看看你们是真假蜀山弟子罢了。”
黑袍人也跟着笑,一本正经地开口。
“哦,那行。来给我说说,你的禁术从哪里学来的吧。”玉泽盘膝坐下来,又开了一坛酒,
“顺便再告诉我一下,你怎么能引来鬼差为你办事的。”
黑袍人面具下的脸抖了抖。
有一种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看上去很不正经的少年,好像知道了他的全部底细——他现在问问题,不过是想听他亲口承认而已。
“还有一件事,把你的面具摘下来。”玉泽喝下一口酒,淡淡道。
他垂了垂眸,缓缓摘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