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暄听到这，忍不住鼓掌，王艾也跟着鼓掌几下。

张路摆摆手继续他的讲述：“当时小高的话说服了我，对啊，我们土教洋教都用过了，匈牙利、德国都学过了，那时候还打算学韩国，联赛头球算两个都用过。这么说吧，我们搞足球的这帮人也许不聪明，但我们绝对不懒。外人说我们很爱折腾，其实谁爱折腾？折腾不累么？每一次改革，上上下下都得跟着动，一动不动不好吗？我们是真的想把足球搞好。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们都愿意去试试，哪怕这个尝试让我们很多人很不舒服，很冒险，甚至明知要挨骂。”

“你就是个例子。”张路突然指着王艾：“你这种踢法是反常规的，教练要用你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因为谁也不是活在真空里，用你这种让人一看就不正经的，领导会批评、同行会嘲笑，球迷会骂人。所以可以说我们蠢，但不能说我们坏，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一颗真心、苦苦求索，从一个跟头摔到另一个跟头。这些年从头数到尾，真正外行里杀出来的只有你一个。”

“我不算。”王艾赶忙摆手：“高指导给我启蒙，徐指导给我筑基，我顶多算是野生但被收编的，嗯，算是天蓬……呃不，弼马温吧。”

段暄哈哈大笑，指着王艾：“这段我肯定不剪！”

“弼马温还真形象，你也是大闹天宫啊。”张路赞叹的道：“说起来你小子有人民大学给你撑腰，就把这个靠山到处用，连足协领导你也敢顶，可你这么一闹，反而给你这种另类的球员制造了一个成长空间。说起来还是你们84国少领导没抱希望，所以懒得搭理你，真要较真的话，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吗？不要你不行吗？正好人民大学还不乐意呢。”

“我们主任也是被我磨的没办法了，我说你要再不让我去我就逃课。”王艾摇头叹息：“主任是真宠着我，但心里是一直都不愿意的。”

张路也点点头：“真正促成我们思想转变、更正认识的，是2002年。”

“世界杯？”段暄插话。

“唉！实践出真知啊。搞体育的特别信这句话，赛场么，胜者为王，谁赢谁有理，就这么简单直白。”张路摇头：“其实说起来，我们中国足球界也是从那才开始真正的、正式的接纳小王儿你。”

“什么、什么意思？”

“那之前我们对你的判断是，少年出彩、青年泯然、成年跟不上。你别翻白眼，你以为我们是信口胡说？还是你以为心大的就你一个？别扯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代足球运动员，谁也没想到像你一样全面发展吗？我们在这方面是有过教训、吃过亏的！”

“谁呀？”王艾好奇的道。

“是谁你别问，说了你也不认识，还打扰人家。”张路摆摆手：“总之，像你一样志气大的每一代都有、不听话什么都要的每一代都有，但无一例外都是少年出彩、青年泯然、成年跟不上，所以我们才那么判断你。”

“但你不是说高指导认为我也是条路吗？”

“你有你的特殊性。”张路认真的道：“虽然每一代都有想全面发展的，但一个你是大学生，真正的、正牌的、走高考、普通高考上去的，这证明你的头脑非常出色，这在以前是没有的。第二你的家庭条件很好，练体育是很费钱的，以前的青少年只能靠国家补助，自己家里借不上什么力气，而你不。你回家甚至比在球队吃的还好，这保证了你有更大的空间去实践你的设想，去再一次探索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通。”

“那这条路的成功率大概是多少？”段暄问道：“以当时的观点和现在的观点？”

“当时我们认为成功率几乎等于零，现在么，也不过是1左右。”张路平淡的道。

“这么低？”段暄吃惊的睁大眼睛。

“从02年到现在10年，出来第二个小王儿了吗？”张路犀利的评价：“全国想当第二个小王儿的不知道多少，就我们少年队的个个都是，但最后谁成了？练着练着就练不下去了！因为别人练前腰，你不光要练前腰，还要练边锋、前锋、中锋，这是几倍的努力，这么多训练内容你怎么装得下？你勤奋、别人也不懒啊，别人练一样、你连一大堆，你时间哪来？”

“那小王儿为什么能练出来？”

“后来我们分析应该和他的头脑有直接关系，足球训练分为两大块，体能、技术。体能没的说，你练一份就行，反正比赛就是90分钟，关键是技术，不同位置技术不同。一般人练一样是一样，他应该是举一反三，练一样通三样，就是脑子特别好使，技术学的特别快。别人学了要用一个小时才能掌握，他10分钟就掌握了，只有这样才能在一天同样是24小时的情况下，比别人多掌握了几倍的技术。”

“我还很刻苦呢！”王艾小声补充。

“嗯，刻苦也真是。”张路这次没反驳：“你那时候练的确实很卖力气，一点也没有大学生的那种……嗯，总之，这个也是个必要条件，但重要性靠后。”

“你接着说思想转变，2002世界杯，似乎我们新闻界并没发现什么太明显的迹象。”段暄把话题拉回来。

“那是你们不知道，我们足球圈内部讨论没必要上报纸。大概一年左右吧，我们进行了很多讨论，开了很多正式的、非正式的座谈会。”张路感慨的道：“从那以后，中国足球界才算有了小王儿这一号。”

“以前没接纳我啊？”

“都认为你成年后不行了，接纳你干什么？”张路笑道：“再说你也不是没退路，回去当你的科学家就是了。你们主任当时回绝小高的时候说过，你将来能当学部委员。”

段暄做震惊状看王艾，王艾也一张震惊脸：“学校对我期望这么大？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回去给母校捐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