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这有利于她统一人间的信仰,也能让神国当中的那个祂变得更强。
就如夫子和武玄天想的一样,有了孩子的她接近于独立的个体,她现在还不想回神国。
就算一定要回去,那也要带着孩子一起回去,否则她宁愿被拒之门外。
就在神殿中的几位大人物在商讨伐唐之事时,一个抱着女婴的男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他一边哄着怀里哭闹的孩子,一边朝着神座方向大声喊道:“快,闺女饿了。”
“……”
刚刚那很是严肃的气氛,随着这个男人的到来瞬间荡然无存。
宫殿中的三人很有默契的朝门外走去,他们似乎对于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
坐在神座上的桑桑接过孩子,她淡漠的眼神看着宁缺说道:“你可以走了。”
“我又不是没看过。”宁缺轻声嘀咕了一句后,脚步悄悄的往后移动。
和桑桑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某些习惯已经深入骨髓,比如说随口说骚话的习惯。
抱着女婴的桑桑沉默,一层寒霜在神座上凝结。
宁缺脚步顿住,灼烧的痛感再次出现,这次被灼烧的部位比较隐秘,属于下三路……
“你别太过分,我是你相公!”
两人眼神对视,一个淡漠空洞,一个愤怒懊恼。
就在两人对峙之时,桑桑怀中的女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殿中沉默的气氛稍有缓和。
宁缺夹着双腿暗自庆幸……
果然闺女是爸爸的小棉袄,古人诚不欺我。
长安城门外,一个道人背着双手看着城墙,他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的黑芒,似乎在注视着什么地方。
“李慢慢,你等了我这么久,不出来见我一下吗?”
“恭敬不如从命。”
一个书生的身影出现在道人的对面,他一脸微笑,从容不迫。
道人脸色不变,反而笑着再次问道:“你不怕我杀进长安城吗?要知道夫子已经不在人间。”
李慢慢依然笑的从容:“我打不过你,可是我能挡住你。而且长安城里有惊神阵,颜瑟大师还在长安城。”
“你们能挡住我,那你们能挡住屠夫酒徒,能挡住五国联军吗?”道人拂去周身的灰尘,转身离开。
“挡不挡得住,总是要试试才知道的。”
李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看着依然繁华的长安,面露忧色。
……
在大陆的边缘地带,有一小国偏安一偶,此国名为大河,他因国力弱小,选择与唐国世代交好。
因唐国之威名,周边各国纵有狼心,也未曾与大河国有过兵戈之争。
但是大河国也信仰昊天,当神殿说唐国是异端,要联合各国去讨伐之时,大河国的君主犹豫再三,决定观望。
可是当其他各国纷纷响应,被夹在中间的大河国已经无路可退。
不答应,现在就可能会被灭。
答应了,唐国万一赢了,大河国就要做好承受唐国怒火的准备。
大河国的国君为此询问了西陵:大唐真的是异端吗?此战之后大河国该当如何?
西陵当天就给了答复:唐国就是异端。
此战过后,大河国现在如何,以后依然不变。
收到了想要的答复,大河国君写下了圣旨,下令伐唐。
弱者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当历史的车轮从身旁碾过,你只有两种选择:你可以与之对抗,然后被碾压的粉身碎骨。
你也可以顺流而下,去把握那看不见的将来。
可是当事已成定局之时,一个白裙少女回到了墨池苑,她第一次忤逆了自己的师尊,告诉他这是错的。
“大河国信奉昊天,昊天说是对的,那这件事就是对的。”书圣从莫山山身前走过,伐唐是大事,他是大河国修为最强的人,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就更重。
莫山山伸手,阻拦了书圣的去路:“没有唐国的威慑,大河国也许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被吞并。”
书圣闻言有些恼火,他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说道:“权衡利弊,只有生存下去了,才有资格被世人道一句忘恩负义。”
“那你又怎么肯定唐国会输呢?”
“昊天想让唐国灭,唐国又怎么可能活!”
书圣绕过莫山山伸着的手臂,准备去往皇宫。
莫山山转身看着自己老师的背影,额头的人字符微微闪烁:“可是昊天从来没有说过,想要让唐国灭国。”
书圣回过头,他心中积攒的怒意已经快要爆发:“昊天也没说过,要让唐国继续存在下去。”
师徒两人对视,似乎都在犹豫。
“我不知道今天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就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吧。”
黑白色的光芒在莫山山的额头闪烁,那属于五境之上的力量在她的身上爆发。
“莫山山,你是要欺师灭祖吗?”书圣愤怒执笔,一幅山水画被他刻画在了虚空当中。
山水裹挟着天地之势,向着莫山山笼罩而去。
“老师,当初武先生说过你不如柳白,你心中定有不服。
那我今天告诉你,你为何不如柳白。”
黑与白相互交缠,空中的山水迅速融化,点点墨汁落于泥土间。
“柳白能杀六境,而你不能。”
清冷的声音在书圣的背后响起,黑色的锁链将他捆缚。
“就算你想要阻止大河国发兵唐国,又能以何种身份去阻止。”
“大河国的女皇。”
面色苍白的少女低声回答,她脚步向前,走向了远方。
洁白的长裙随风招展,有枯叶落于肩,被她轻轻扫落。
“你这是在以下犯上,我没有你这种不忠不孝的徒弟!”
莫山山回首,嫣然一笑道:“我只顾得上当前。”
莫山山迈步向着皇宫走去。
没有腰牌,没有圣旨,也没有传唤,如此大摇大摆的走入皇宫,自然会被守卫给拦住。
少女只是轻轻抚摸额头的人字符,那群守卫就像着了魔一般,恭敬的让开了路。
一路行至大殿,官员们却早已下了早朝,少女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太心急了。
她回想着从前的记忆,兜兜转转的来到了御书房。
“挺勤奋的呀!”
推开御书房的门,看见正在批阅奏折的大河国君,少女很有礼貌的行了一礼。
“莫山山?未经传唤,却私自踏入御书房,你该当何罪!”
“来这里,自然是有事。”
“何事?”
少女笑了笑道:“能不能把大河国的皇位传给我?”
砰!
书桌被推翻在地,年轻的陛下拔出身旁的宝剑道:“来人,护驾!”
“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你真是不长记性。”
黑白的光交缠而过,宝剑轻轻划破大河国君颈上的皮肤,鲜血滴落在地,向着四周晕染。
勾心斗角这种事太麻烦,少女不想做这种麻烦的事。
不服的,那就都杀了好了。
御书房中,一个白裙少女蹲坐在血泊中。
……
清晨时分,大河国皇宫中的那口大钟被敲响,正在大殿中等着陛下到来的官员们惊呼出声。
钟响,皇逝!
随着钟声的响起,一个穿着龙袍的少女赤着双足,从御书房走向大殿。
她的头发披散,步伐缓慢,却异常坚定。
一个老太监小心翼翼跟在她的身后,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是知命,但是前面的少女挥手可杀知命。
一直行至殿门口,那个老太监才在少女的示意下,匆匆的走进大殿之中。
老太监对着惊疑不定的官员们点头示意,然后将手里的圣旨打开。
“众臣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虽然仍有疑惑,不过在看见圣旨之时却不敢不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昨日梦遇昊天,神意之下,自感德不配位。
今传位于墨池苑,莫山山。
钦此!”
跪着的官员们傻眼了,他们互相对视,都有些不可置信。
正当壮年的皇帝突然传位,传的还不是自己的子女,而是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莫山山。
传位的理由就更加扯淡了,梦遇昊天,神意之下,骗鬼呢?
但是有资格上朝的官员,除了个别靠关系的,哪个不是阅尽千帆的老狐狸。
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个大概,他们上一任的陛下不是被绑架威胁了,就是已经凉凉了。
穿着龙袍的莫山山顺势走出,明黄色的龙袍拖曳在地。
她没有理会跪着的官员,而是一步一步的登上台阶,坐在了龙椅之上。
大殿之中有些安静,没有人想做那株出头草,皇宫很明显已经被控制住了,任何事情都要等出了这个狼窝再说。
可惜不是所有人的心都是这么细,比如说个别靠着关系踏入这里的皇亲国戚。
一个中年女人有些受不了殿中安静的气氛,她愤而起身指着莫山山说道:“你哪来的资格坐在这个位子上。”
“你是哪位,官任何职?”坐在龙椅上的莫山山勾着唇角,似乎是在笑。
中年女人闻言浑身哆嗦了一下,龙椅上的少女明明笑的很好看,却让她感觉身在炼狱。
但是站都已经站出来了,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中年女人咬了咬牙,顶着龙椅上的目光道:“我是陛下的姑姑,现任礼部尚书。”
“我可不记得,我还有个姑姑。”莫山山挥手,一点寒光从她的手中飞落。
中年女人只感觉喉间一凉,身体里的意识就开始迅速的淡去。
她眨了眨眼,只看见一具无头的尸体站在殿中。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不服,但我现在懒得杀你们。
你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次造反的机会,失败了,你们全家老少都会死,不要怀疑我有没有能力做到。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们就必须要听我的,违抗我命令的下场你们不会想要体验到。
现在,上朝!”
莫山山伸手将头发挽起,用昨天在小摊上买的铜钗将头发固定。
她的头发被她理的有些杂乱,可是下方的官员确无人敢与之对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那具无头尸体的威慑下,没有人敢有异议。
没看见知命境界的老太监,现在像个鹌鹑一样,在给龙椅上那位扇风吗?
“军部的统领是谁?”
龙椅上清冷的声音响起,跪在一众官员前面的男人双腿颤了颤。
他强自镇定的从一众官员中走出,躬身行礼道:“军部现在由微臣统领。”
“把虎符交出来。”
“啊?”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站在大殿中间的男人额头汗水簌簌的落下,他有些犹豫的拿出一块令牌道:“是这个吗?”
莫山山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太监。
老太监心领神会,他快步走下台阶,接过令牌之后又快步走了回去。
“陛下!”
莫山山伸手接过令牌,有些好奇的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
令牌没有什么出奇的,顶多用的材料好了一点,只是它代表的意义不同罢了。
昨晚刚刚弑君的莫山山随手把令牌别在了腰间,然后下达了她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命令,撤回大河国所有伐唐的大军。
群臣沉默,无人响应,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慎,大河国可能会有灭国之灾。
随着群臣的沉默,殿里的温度渐渐升高,那张不知是何材料打造的龙椅,竟然在渐渐融化。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忍受不了酷热的高温,跪倒在地颤声说道:“陛下……英明!”
莫山山笑了笑,她没有管殿中的大臣们,在随口说了一声散朝之后,她就拖曳着明黄色的龙袍,回到了御书房中。
站在龙椅旁的老太监见此,连忙追了过去,历史上有很多忠心的太监,也有很多只听皇帝命令的太监。
很显然,这个老太监属于后者,只要不是傻子和三岁小儿当了皇帝,其他皇帝的命令他都会听从。
回到了御书房的莫山山赶走了老太监,她有些疲惫的靠在了书桌上。
莫山山很清楚的知道,如此高压恐吓之下,没有多少人会真的服从她。
那些官员会离心离德,胆子小点的可能会跑路,胆子大点的会造反。
可是那又如何,她只要防住一时就够了。
武玄天和夫子赢了,自然会帮她抗下所有的后果,武玄天和夫子如果输了,永夜也就不远了……
在这个有着血腥味的房间睡了一觉后,莫山山揉着眼睛写了一封信。
她拜托了墨池苑的酌之华,让酌之华务必要把信送到南晋剑阁。
穿着龙袍的少女与她的师姐轻轻相拥后,踏回了那人情淡漠的深宫之中。
两日后的凌晨,正在剑阁练剑的柳白接过酌之华手中的书信,她看着满身风尘的女孩笑着摇了摇头。
“当初无意间欠了武、不,李先生一个人情,现在是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他伸手挥出一道剑气,一封书信随着这道剑气飞往了西陵神殿。
……
西陵神殿之中,带着青铜面具的掌教看着身前的剑气,他似有畏惧的说道:“已经这么强了啊。”
掌教捡起地上的书信,犹豫之后还是交给了正在打扫院落的宁缺。
宁缺在神殿的地位很特殊,这个男人做着最低贱的活,却没有人敢轻视他,毕竟这位爷可是成为了天道的男人……
可是因为桑桑的命令,神殿当中无人敢接近宁缺,外界的所有消息都对他封闭。
这次要不是柳白的修为够强,面子够大,宁缺仍然不可能接收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莫山山?”
看着手里的书信,宁缺朝着光明神殿走去。
当天中午,光明神殿当中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那欲仙欲死的声音让神殿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到了傍晚,浑身是血的宁缺被扔了出来。
看他在地上蠕动前行的样子,四肢应该是全断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五肢。
又是一个时辰后,光明神殿里传出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
大河国因国力太弱,不配参与此次的伐唐之战,那些已经出发的大河国士兵可以收拾收拾行李回家了。
此事过后,神殿中某些人看着宁缺的眼神都变了,这个男人竟然真的改变了天的意愿,简直恐怖如斯……
……
在那无垠的虚空深处,一扇门恒古不变的门竖立在那里。
门里面有三个人,门外一个人,他们一个是昊天世界唯一的神,一个是人间无数年来修为最高的人,一个是不人不鬼的赌徒,一个是近两年来的天才,短短岁月,成长到昊天都忌惮的地步,镇守着门户。
神灵想要出门,赌徒也想要出去。
可是那个人间修为最高的老人不让他们出去,喊了朋友把神与赌徒围了起来。
看着被武玄天镇守之后,纹丝不动的门,昊天歪头想了想后,手里一丝七彩的火苗在她的指尖燃起。
“喂!老头,你不管管吗。”
眼角有点淤青的夫子起身,他手里的盾牌布满了拳印,胸前的佛祖棋盘裂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她打不死我,我也打不死她,而且现在她也出不去,那我干嘛还白费力气!”
然后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锅,他架起锅,在锅里画了道符,一道蓝光闪过之后,火已升起,水已沸腾。
“打架这种事情,不吃饱怎么行。”夫子悠哉悠哉的往锅里放好调料,然后又掏出蔬菜牛羊肉之类的放在一旁。
这可能是准备在神国吃一顿火锅……
“昊天小姐姐,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吃饭吗,你看那个老头看着不是挺好吃的吗?”
“硌牙。”
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她伸手召回了七彩的火焰,然后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剑。
她脸颊旁的赌徒在一旁为她加油打气道:“干翻这扇破门,出门去吃大餐。”
武玄天语气尽量和蔼的说道:“除了吃饭,还有别的办法让你恢复完整吗?”
昊天挥动长剑,宽大的衣袖被她舞出一道道幻影,半刻钟后,她看着门上的剑痕收回了长剑。
根据天算,拿剑砍翻这扇门需要的时间太长,不划算。
“不吃饭,要睡很久才能恢复。”回答了武玄天之前的问题后,昊天又从长袍中拿出了一个大锤,对着门比划了一下。
她好像是在寻找这扇门的弱点。
“要睡多久?”听到还有其他方法,武玄天觉得万事都能再商量商量。
“十二纪元。”
砰!
整个门户轻轻晃动,还想再问问清楚的武玄天沉默不言。
确认了门确实砸不开,夫子也确实打不死后,昊天迈步走到了夫子的对面。
“到我了吗?”
夫子停下筷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后,拿起了旁边的武器。
“不打。”
昊天盘坐在地,乌黑的长发也跟着拖到了地面。
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双筷子,吃起了火锅……
热身完毕的夫子有点懵,他坐在地上好奇的问道:“怎么突然不打了?”
昊天伸出有些秀气的手,指着门户说道:“打坏要好久,可是他只能镇守三年,再打下去不值得。”
夫子闻言有些无奈的说道:“还以为有多持久呢,原来只有三年。”
“谁知道你三年还制服不了他!”
嘿,不持久就算了,还敢杠,夫子扔下筷子站起来说道:“我去堵门,你来和她打,我看你三年怎么杀死她。”
武玄天:……您老牛,当我没说。
神国里的人在聚众吃火锅,天穹下的人间却因为夫子的离去乱了套。
火焰,鲜血,厮杀。
五国虽然变成了四国,可唐国的压力却没有减少多少。
唐国的防线一而再,再而三的收缩,有些百姓来不及撤离,理所当然的死在了战火当中。
因为唐人的骨头太硬,因为所有被俘的唐人都拒绝投降,所以唐国的城染满了猩红。
得到消息的宁缺再次踏入光明神殿,然后他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
唐国的某条山道上,几辆马车行驶在染血的土地上,车里坐着的都是世间绝巅的那几个人。
在马车的后面,无数的兵卒沉默前行着,他们的戈矛上被血迹腐蚀,他们的眼神有的淡漠空洞,有的惧怕怯懦。
淡漠的人是杀的无所谓了,怯懦的人是杀人杀怕了。
“青峡啊!”
中间那辆马车掀开车帘,带着青铜面具的西陵掌教看着前方有些狭隘的通道,神色复杂。
打下了这里,就能够直取长安了。
长安虽有颜瑟主持的惊神阵,可也不一定能拦住四国的联军。
而且桑桑会不会出手,犹未可知。
随着联军的到来,守卫着青峡的唐军一步步的往后退去,抱着长剑的君陌领着书院一众弟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青峡很小,理论上只要有一个修为足够强大的人拦在这里,就无人能够冲入青峡的防线。
可惜理论永远只是理论,书院只有李慢慢、余帘、金怡破开了五境,其中一人还要牵制观主。
而联军之中却来了许多的五境之上:讲经首座、酒徒、屠夫、柳白。
一袭白色长袍的柳白走下马车,他看着对面的书院众人说道:“我的对手是谁?”
君陌抱剑行礼:“久闻先生之名,确一直未曾一战,今日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柳白轻笑,指尖剑意流出。
君陌拔剑,锋锐的剑气袭向四方。
带着青铜面具的掌教躲过身前的剑气,他伸手指天,昊天神辉在他的手中凝聚。
“你的对手是我。”
余帘将身后的蝉翼展开,水蓝色的元气飞舞在她的四周。
有蝉在天空舞动,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潮。
“二十三年蝉,林雾,三先生,原来如此,你堂堂一宗之主,竟然拜入了书院?”
掌教挥手,流光飞舞,涌向天空中飞舞的蝉。
“我们两个老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人管?”屠夫拎着屠刀,酒徒靠着石头喝着酒。
“小女子愿意试一试。”身着白裙的莫山山身上缠绕着黑白色的光,她的脸上一张鬼脸面具遮住了她的容貌。
“你一个人不够!”酒徒依然在喝酒,眼神确变得谨慎了很多。
活过了永夜的人,总是比别人要怕死一些。
人群中的颜瑟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看着酒徒说道:“从前一直不敢跃出五境,今天却好像没有退路了。”
他放下心中枷锁,一道道符意被刻画在了虚空之中。
符师入门最难,知命之前在与人争斗时也没有任何优势,可一旦到了知命,就会被冠上神的称号。
而世人只知有神符师,却不知跨越了五境的符师究竟有多强。
“确实有资格与我一战。”酒徒将酒壶抛起,无量的元气在空中汇聚。
一滴酒水洒落,把地面给砸出一个大坑。
“呵呵,不是有资格,而是要留下你们!
颜瑟大师,你替二师兄压阵即可。”
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十一二岁,却没一人敢小看,正是金怡。
颜瑟即使破入六境,终究初入,比起酒徒、屠夫这样沉淀无数年的强者而言,始终差了太多。
“十二先生!”酒徒与屠夫两人面色终于变了。
“李慢慢,该出来了。”身着道袍的观主飘浮到半空之中,不管周围的战斗有多激烈,都不能影响到他分毫。
一个书生同样出现在半空之中,他右手拿着小木棍,沉默的看着观主。
……
与人争斗,总是会流血,会受伤,运气差一点的,可能会就此死去。
比如此时的西陵掌教,他被余帘一拳击飞,脸上的青铜面具被气浪冲的粉碎,最后重伤倒地。
就在他想要使用昊天神术来疗伤之时,一抹火红的身影来到他的身前。
带着杀意的利刃划开了他的腹部,一剑将他捅了个对穿。
“背离昊天,你将不得好死!”掌教瘦弱的身体卷缩在地,他一只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想要召唤昊天神辉。
“只要能杀了你,是生是死我又有何惧之。”叶红鱼伸手扭断掌教的咽喉,有血珠溅在她的脸上,她却释然的笑了笑。
笑过之后,叶红鱼沉默的走到叶苏身前,她将染血的长剑递到了叶苏的手里:“如果真的要死,我想死在你的手里。”
“背离昊天吗?”叶苏的眼中有些犹豫,也有些惧怕,他手中的长剑抵着叶红鱼纤长的脖颈,确始终没有刺下去。
叮!
长剑落于地,叶苏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走吧,世界很大,未必不能躲过昊天。”
叶红鱼笑了笑,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兄长的身后,一如当年。
半空的观主见此想要阻止,却被李慢慢和余帘联手拦下。
“老师说,人间总是要多一点美好的东西。”
木棍划破虚空,却被观主随手击飞。
“那你老师肯定没有告诉过你,没有绝对的实力,那就不要试图惹怒我。”
无量的元气在天空凝聚,元气的裂缝剧烈的抖动,天魔的意志在观主的身体中绽放。
李慢慢接过飞回来的木棍,他拼着受伤穿过抖动的元气裂缝,来到了观主的身前。
砰!
那根不起眼的小木棍破入观主身前一尺,却被天魔的力量给震飞。
水蓝色的元气浮空而起,余帘伸手接过李慢慢,却连累自己一起被撞飞了出去。
掌教虽死,可余帘和李慢慢联手还是威胁不到他。
反观下方的战场,君陌一剑劈开了大河剑意,自己却也受了重伤。
踏破五境的颜瑟确实强大,可惜柳白也不好惹,颜瑟杀不死他。
莫山山额头的人字符越来越淡,屠夫似乎看出了她的装腔作势,他不与少女硬拼,而是一直在游斗。
时间过的越久,唐国一方的劣势也就越大。
金怡虽强,可屠夫也不弱,一时间竟平分秋色。
观主击败李慢慢和余帘之后,从李慢慢身上取出明字卷天书。
“日、落、沙、明、天、倒、开!”
天空有雷霆落下,地面开始塌陷,七卷天书悬浮在半空,无穷的伟力从天书中落下。
在光明神殿注视着战场的桑桑笑了笑,她语气似有感慨的说道:“我的天书!”
宁缺抱着闺女看着天上变幻的风云,他觉得可能是要下雨了,于是走过去关好了门窗,可不能把闺女给冻着了。
黑暗的虚空中,七道白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飞舞,它们拖着白色的尾焰,重重的击打在一扇古朴的大门上。
轰!
光芒炸裂,一道道裂纹出现在神国的大门之上。
四散的白光重新凝聚,顺着门上的裂纹冲入了神国当中。
正在吃火锅的昊天与夫子放下了筷子,一旁只剩一张脸的赌徒猖狂的大笑出声。
“数万年了,数万年了啊,老子早就受够你了。”赌徒扭曲的人脸喃喃自语,无名的咒语被他轻声念出。
七道白光随着他的咒语越过了神国大门,环绕在了他的身边。
漆黑的雾气从赌徒的脸上扩散,他笑容扭曲的飘到了白袍女子的身前:“多么完美的身躯,也不枉我等待了数万年。”
轰!
七道白光骤然爆发,昊天却忽然笑了笑,她任由那些刺眼的白光融入她的身躯,没有丝毫反抗。
赌徒的脸与昊天渐渐重合,那件白色的长袍逐渐变得漆黑。
洁白的光芒在四周凝聚,昊天精致的五官隐约浮现,一丝丝黑色的雾气从她白净的脸蛋上飞出。
黑色的雾气聚集在一起,赌徒那张扭曲的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是哪个缺德混蛋干的,连天书都敢撕,不怕遭雷劈吗!”
昊天挥手,扭曲的人脸开始燃烧,无声无息间,活了数万载的赌徒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你从混沌中将我唤醒,我保护了这个世界,这本是一笔公平的交易。
但是你太过贪心了,神灵又岂是你可以觊觎的。”
昊天再次挥手,天书相聚,往那无穷高处飞去。
昊天伸出秀气的手掌,天书化为一道白光,融入了她的躯体中。
“多谢了。”
她对着夫子和武玄天笑了笑,神情不似之前那般淡漠。
夫子摆了摆手道:“各取所需罢了。”
“该上路了。”
昊天有些好奇的打量了眼踏入混沌的光门,然后迈步向门中走去。
就在她的身影要完全消失在光门中之时,昊天忽然回首问道:“我走之后,桑桑会如何。”
“从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武玄天微笑着说道。
穿着白色长袍的昊天也跟着笑了笑,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光门之中。
武玄天和夫子相视而笑,这场与昊天的交易圆满结束。
“你去,还是我去?”
夫子指着天外的陨石说道。
昊天走了,数万年前那些碎裂的陨石再次坠落,人间需要一个新的守护神。
“我去吧。”
武玄天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向着高空飞去,一个巨大的圆形阴影出现在天地之间。
圆形阴影越飞越远,那些燃烧的陨石被他吸引,坠落在了他的身体上。
……
当神国的夫子回到了人间,伐唐的各国第一时间选择了退去。
燕国国主自刎谢罪,他的头颅被他儿子亲手割下,送往了唐国长安。
月轮国主想要潜逃,却被自己的皇后毒杀,他的头颅被悬挂在都城之上,被鹰啄食。
南晋国主被柳白一剑捅死,三天后又立了新皇,虽然夫子好像无意寻南晋的麻烦。
观主看到夫子之后,很自觉的飘到了南海之上,却被夫子原谅,收回了木棍。
他也放过了屠夫与酒徒,这两人只是一心活命罢了。
身在荒原的叶红鱼被天谕大神官找到,她受邀成为了新的神殿掌教。
莫山山在青峡之战后,把大河国的皇位传给了想当女皇的木柚。
木柚很开心的去上任,她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要娶君陌当她的皇夫。
为此她出动了三千铁骑。
在夫子答应了这件婚事后,君陌无奈的从书院落荒而逃。
在被铁骑一路撵了数千里后,他逃到了悬空寺,还在里面遇到了叶苏。
两人在悬空寺住了几天,都觉得有点不爽,于是君陌和叶苏扯起了大旗,带着悬空寺的农奴们开始了造反之路。
一月之后,造反成功的君陌拉着数万农奴冲到了大河国,他去皇宫中把木柚抢了出来,并且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至于怎么教训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君陌和木柚成婚之时,木柚的肚子好像有点鼓起。
……
“大黄啊,你要相信自己,不就是个神国吗,你肯定能拉的动的。”
夫子拍了拍老黄牛的牛头,给它加油打气。
“哞!”
老黄牛翻着白眼摇了摇头,它看着缰绳上绑着的书院后山,觉得夫子一定是疯了。
是的,没有了昊天的限制,夫子很自然的就修炼成了神灵,并且把书院后山打造成了属于他的神国。
刚刚夫子是想要说服老黄牛,让它拉着神国去星空深处旅游。
“吃了它,你一定行的!”
看着老黄牛抗拒的眼神,夫子无奈的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水晶,这是赌徒燃烧后留下的。
“哞!”
“骗你干嘛,这可是好东西。”
老黄牛怀疑的看了一眼夫子,最后还是吞下了水晶。
“哞!”
黑色的雾气在老黄牛身旁凝聚,它鼻子里吐出了两口浓烟,四只蹄子一步步的往虚空中踏去。
它身后的书院后山慢慢缩小,化为了一节车厢,夫子拎着酒壶坐到了车厢里,哈哈大笑。
“大黄,你看这不就行了吗!”
牛车渐远,去往了星空深处,有酒水洒落,有老人在笑。
可就在牛车飞出苍穹之时,一道佛光突然闪过。
“既然想当缩头乌龟,那就一辈子当缩头乌龟吧!”
车厢里的夫子一拳砸向棋盘,刚刚还很是耀眼的佛光瞬间消失不见。
武玄天说宇宙中很危险,有黑洞陨石中子星之类的,所以他带上了佛祖棋盘。
平时能当盾牌用,遇到诡秘之境还可以丢出去探路。
李慢慢看着飞走的牛车,静极思动,他到草原找了黑驴,却被那只驴严词拒绝。
然后他去了一个小镇找到了莫山山,不知道书痴姑娘是如何说的,总之那只懒驴答应跟着李慢慢去旅游了。
可就在驴车出发之时,李慢慢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他想了想后找到了原因,从前都是与夫子同行,这次却只有他一个人,独自一人的漫漫旅途总是寂寞的。
然后他就去找了余帘,余帘也点头答应了一起同行。
至于为何第一个想到的是余帘,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直到路过北海之时,余帘牵起了李慢慢的手,拉着他一起在沙滩中奔跑,他才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天的阳光正好,穿着蓝色长裙的余帘裙摆飞扬,当余辉洒落在她白净的脸颊之时,她仿若九天之上的神女。
那天的李慢慢,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心动了……
唐国渭城之中的一间瓦房里,宁缺抱着自己的闺女在那逗弄着,她在争得了桑桑的同意后,给小女婴取名宁夏。
“还不快去做饭,整天就知道逗闺女!”桑桑伸出肉肉的手指指着宁缺,神色间有点不耐烦。
“知道了。”
宁缺笑着答应,他现在的修为很高,已经靠自己的实力破了五境。
但是他仍然打不过自家老婆……
既然打不过,那就要听话,而且当初是他自己先求的婚,日子不管过成了什么样都得要认。
不过看宁缺笑容满面的样子,他自己好像也是乐在其中。
……
大河国的某个小镇之中,一身白袍的武玄天拎着菜篮子,慢悠悠的逛着菜市场。
就在他挑挑拣拣的买完了菜,准备回家之时,一个红裙女子伸手拦住了他。
女子走过去挑起武玄天的下巴:“小哥长的真帅,成亲了没?”
武玄天点了点头,然后很有经验的大喊道:“山山救命,又有人想要劫色!”
“呔,那个女流氓放开我夫君!”
一个白裙少女闻讯赶来,她一脚踹翻了红裙女子后,回过身牵起武玄天的手走了。
“早就跟你说过,你们大河国的女子太彪悍,特别是被木柚掌管之后,简直是变本加厉。”
“明天我们就回唐国,那群贱人确实太过分了。”
至于他为何在这里,以他谨慎的性格,自然不会真的为了所谓苍生无私奉献,那不过是一具分神入主的本尊罢了,自己的主意识来到人间后,修成神的夫子帮他重塑了躯体。
……
桃山之上,陈皮皮跪倒在观主的身前,他抹着眼泪说道:“父亲,我回家了。”
观主笑了笑,他抚摸着陈皮皮的脑袋道:“你不曾亏欠我,是我亏欠了你,你不必觉得愧疚。”
……
武宗之内,一带着面具的男子突然浮现。
正是武玄天,此一战,武宗的确出力不小,凭一宗之力,拖住了知守观后山青山之下那些家伙,也拖住了来自金帐王庭的威胁。
“谁?”
随着陌生气息的出现,武宗之内,诸多隐世闭关的气息出现,多达二十来位,最低都是堪比知命层次。
武玄天取出一块令牌,加上宗内留有的面具画像,众人见状,纷纷躬身行礼。
“参见宗主!”
“好了,免礼,本座也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举,会让武宗如此强大与繁荣,这让本座很欣慰。
如今昊天之威胁,已然接触,昊天世界只会更加繁荣,强者将会更多,希望你们能在新世界中,尽快适应新的发展趋势。
想去星空探寻与闯荡的,小心一些,毕竟星空神秘,谁也不知道其中蕴含的是机缘还是致命危机。”
“是,多谢宗主!”
包括武宗现身宗主,都面色肃然。
再抬头时,那个带着面具的神秘开创者,已然不知何时离去。
对于这位的身份,他们曾猜测是观主,可观主的话,武宗不至于与知守观为敌而不管。
西陵?这还真有可能,毕竟有先例。
后来才将一个个目标去除,锁定了与夫子上天的武玄天武先生。
尤其是得知其身份乃是两百年前大唐武神王后,武神王开创武宗,没毛病!
何况,武宗创立之初,就几乎不与大唐帝国为难,后来丛武玄天那里更是流露楚武道下一层次——婴变,这就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
“真是奇特的高人,如此强大了,还遮遮掩掩,或许只想逍遥世界,不想被宗门琐事烦身吧。”
武玄天缺没管大殿之内发生的一切,返回了住处,继续摆烂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