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精彩已经开始暗流涌动，但市公安局里仍旧有些人不愿离开。

走廊里，两盏亮着的灯中间就有两盏是暗的，以节省能源。办公室里面更是只有两盏灯亮着。单身女警陈凤面容苍白，黑眼圈已经黑得发紫。本来就一般的脸加上病容，使她很有条件一直保持单身。

回家也没事可做，她常常在局里瞎混到睡觉时间才回宿舍。这动机不纯，但在这种侵占公家电费的行为中，她竟然也立过两次功，找到了一些案件的关键线索。

她对自己不存要求和希望，却还是有目标和假想敌。那个敌人就是蒙静，这时就坐在组长的座位上，对着电脑发呆。

在她的眼中，蒙静应该提着长矛去干架，那场面必定赏心悦目。至于动脑筋这种事，她陈凤自认鹤立鸡群。

轻巧地，像是一只幽灵，陈凤飘到了蒙静的身后，看到她正查阅的是多年之前的聂京拐带案。那也是最近那匿名信的起源。

陈凤要打败蒙静，顺利脱单，这案子就是关键。迅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她在共享文件夹里打开了蒙静正在看的那份文件。

当年聂京被拐时，余笙韵并没有十足不在场证据。据她自己说，她前一天晚上是去上班的，凌晨才回家，事发当时独自在家中睡觉。小区门口的监控摄像有拍到她回家时的画面，却并没有拍到她离开。那小区还有一个后门，那里的监控录像事发前几天刚好被人恶意弄坏了。

很显然，警方当时也对余笙韵产生过怀疑，认为她可能从后门离开。但是，她在聂京被盗的事发后一个小时出现在了小区监控里，且之后所有的行踪都是可以考究的。那么，如果她是独自犯案，那就只能在这一个小时之内将孩子处理掉。处理地点就很可能是在家中。可是，警方并没有在她家里找到任何处理尸体的痕迹。

之后，警方查询了她近来的通话记录，以及她的社会联系，都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说明她并没有协助者。既不可能独自犯案，也找不到协助者，警方便排除了她犯案的可能性。

从头看完了当时的记录，又从后往前看了一遍，陈凤依旧认为当时的处理并没有什么问题。即便是余笙韵有作案动机，也都没有作案的条件。

捂着发胀的脑袋，陈凤又想到了受害者的父亲聂昂。虽说虎毒不食子，却也有为了小三而将孩子丢下楼的事情。但聂昂有很确凿的不在场证据，与他联系密切的人也统统可以说明自己当时在什么地方。案发时是大白天，那时多数人都在工作，并没有可疑。

“那不过是人贩子偶然看中了那个小孩子，仅仅是一场意外的悲剧而已。”陈凤说着瘫在了椅子上。

她知道蒙静肯定也与她有一样的想法，便往蒙静的座位瞧了一眼，才猛然发现那里已经黑乎乎的，人和灯火都消失了。

周围因过于安静而散发出诡异。陈凤打了个寒颤，连忙关掉电脑回家了。

蒙静带着一口袋的心事回到了家中，看到桌子上放了一盘咖喱。她知道儿子有心事的时候就会煮咖喱，而且还是超辣的。幸而，她刚才回来之前就吃了个面包，如今将这咖喱直接无视掉就好。

就在这时，简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捂着肚子就跑到了厕所。蒙静一见，看着桌上的那咖喱冒出了一身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宝宝。”蒙静站在厕所门外一边问一边忍着笑。

简哲知道自己的母亲只会在恶作剧的时候称自己做“宝宝”，完全没想管她，粗声粗气地嚷道：“你这警察，这都看不懂吗？别在这里捣乱！”

“哎，那你顺便想一个思考题吧。”蒙静完全没管儿子的命令，自顾着说：“一个人可不可能毫无迹象地与另外一个人保持联系？没有通话记录，没有第三者知道。”

说完这话之后，蒙静没听到简哲回话，便知道他肯定正在思考。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了简哲的回答。

“有可能，但是有条件。”简哲说，“首先，这两个人的关系深得即使不经常联络都不会生疏，甚至可能是生死之交。其次，必定有一个场所可以让两人时常留言，两人还很可能用只有他们能看懂的暗语。然后，两人只能在人迹罕见的地方见面，或者即便见面也不能面对面说话。最后，这两人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简哲说完了这些话，便已经猜到了蒙静已经为余笙韵描画出了一个看不见的协助者，帮她完成一系列的犯罪行为。余笙韵既知道聂秧母女的住址，也曾经被怀疑与拐带案有关，作案和留下匿名信的嫌疑最大。

两个人要联系，却不能让人发现，肯定有特殊的理由。对此，简哲首先想到的是间谍。他也曾经看过谍战片，看过里面的间谍都是鬼鬼祟祟地交换情报，甚至背对着背。然而，一个间谍怎么会去干诱拐小孩子这种事情呢？而且，聂京也不是什么重要人人物的孩子。

这个假设很快就被推翻了。

在门外的蒙静仿佛与儿子心灵相通般地想着同样的事情。她说：“如果说，那两人的关系被人发现了的话，会暴露某个真相，造成严重后果……”

“或许，那两个人中其中有一个是通缉犯。又或者，这两人共同干了某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嗯……还有一种可能，这两人有过硬的交情，但多年不见。为了某一件事情才再次聚在一起。策划这件事情的人还刻意不让两人的关系被人察觉。”简哲说。

“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两人肯定用某种不为人知的办法联络。”蒙静说完，重新抓起背包就往外跑。

自己的意见是否对案情有所帮助，简哲并不清楚。不过，他了解蒙静，应该是去找隐藏的线索去了。

这不知道算是母亲利用儿子，还是儿子控制母亲，反正简哲这会儿觉得挺舒坦的。他去拉卫生纸，才猛然发现纸筒里面空空如也。

“喂，静姐！妈！”简哲大声呼唤着母亲，却未能得到回应。

蒙静这会儿开着车来到了聂昂所住的小区，用警察的身份问清楚了聂昂的停车位所在，看到位置上没有车，便把车停在了那里。她早就已经将这个抛妻弃女的男人所住的地方摸清楚了。停好了车后，她走出停车场，到了小区的内街上抬头张望，看到聂昂和余笙韵的家正亮着灯。家里有人，车却没回来，这也就是说余笙韵在家，而聂昂还没回来。

手机上显示时间为晚上十点二十六分，这聂昂还真是个顾家的男人。

坐在小区路边的椅子上等了一会儿，蒙静从背包里掏出一颗泡泡糖，放在口中吹出了一个泡泡。泡泡炸开了，用手将粘在嘴上的胶膜揉回到口中再嚼。一辆似曾相识的车在内街上驶过，从停车场的入口驶了进去。蒙静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跟着了进去。

蒙静的计策成功了，聂昂茫然地对着霸占了自己的车位的车子烦恼。他见不到这车子的主人是跑不掉的。

“嗨，聂先生。没想到您也要加班。”蒙静插着口袋，调皮地走到聂昂的面前。

“哦……”聂昂恍然大悟地说，“警官，这车是你的吧。”

聂昂此人长得高瘦，斯斯文文的似乎没什么攻击力，在和平年代里的确是个理想的伴侣。

“嗯……”蒙静靠近聂昂嗅了两下，狡黠地说：“喝了酒还开车啊？”

“没，没呀……”聂昂慌张地说。

“我们别吹牛，吹泡泡吧。我让伙计把设备带来，你可得给我使劲吹。”

“不不不……就是陪领导喝了一点。你知道，身不由己嘛。”聂昂委屈地说。

“行吧，那也陪我和两杯，怎么样？”

“行行行，你是老大。”

两人就这么谈妥了，蒙静把车子挪出来，让聂昂停好了车，两人便驱车来到街上。蒙静找了个行人很少的地方，停下了车子，然后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两瓶蒸馏水。她递了一瓶给聂昂，说：“我请客，别客气。”

“就在这里？”聂昂语带不满地问。

“难道你还想去酒吧呀？”蒙静没好气地说。

“还是那个恶作剧的事情吧？有什么就问吧。”聂昂说着打开蒸馏水就往自己的口中猛灌，仿佛还在担心蒙静会把交警叫来让他做酒精测试。

“你的妻子，也就是余笙韵。她平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比如说，她会与什么人有定期的联系，却不想让你知道。”蒙静开门见山地问。

“哈，她想瞒着我。难道我还能知道？你们最好帮我查清楚，让我知道自己有没有戴绿帽子。”聂昂轻蔑地说，双手不自觉地互相揉搓。

“你看来不是很在乎。”

“这么多年了，多少有些腻了。不是吗？而且，我们也没有孩子。”聂昂说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真是个坦率的渣男。”蒙静还以轻蔑。

不过，她并没有追究这个问题，还是回到了主题。她问：“她就连一点让你怀疑的举动都没有吗？她有没有曾经说出前后矛盾的话来？”

聂昂迟疑了几秒钟，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说：“刚结婚的时候，她就忙开花店，然后我知道她很看重那小店，所以也不干涉她。渐渐地，我们就达成了一种默契，我们互相都不怎么干涉对方的事情。”

看来，这渣男就算知道些什么也是不会说的。他刚才的一些小动作，也说明他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于是，蒙静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聂昂，让他如果想到什么，便马上联系她。

聂昂有点慌张地连忙下了车，看着蒙静的车子绝尘而去，才发现这里离自家还有接近半小时的脚程。他皱着眉头地盯着蒙静车子的尾灯，突然毫无预兆地向路边的灯柱踢了几脚。

对于蒙静来说，这聂昂已经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并不会对其有多少期待。与其等他来提供情报，还不如自己着手监视余笙韵，或许很快就会露出尾巴。

对于如何监视，蒙静已然有了一个想法。她一边踩着油门，一边自满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