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闲月还是没有将桂花糕亲自登府送去。
临与卫景修分别时,二人站在公府外。
“这些桂花糕,还有这串糖葫芦你拿回去吃吧。春澈茶楼的桂花糕很出名,我想,你兴许不大爱吃甜的,这份不甜,可以尝尝。”
卫景修一愣,看着她手里提着的剩余的桂花糕,他本以为是她自己要吃的。
“你不吃?”
“我不太喜欢桂花的气味。”闲月提了提手上的绳子,一旁的江肆便赶忙上前接手。
卫景修拿了桂花糕仔细看了看,笑弯眼睛道:“既然是闲月送的,我一定吃完。”
二人对视相笑,似乎冥冥之中,命运的转变已经悄然而至。
今年的秋狝定在月半中秋佳节之后,听说会在公府置办的围猎马场上进行。
届时卫景修是一定要出席的,公府姜奉云作为置办人也一应要到。
说起这个事,夜里用膳的时候,姜奉云特地问了一嘴闲月。
“往日里秋狝都是在城外,今年却办在宫里,想必不如往年那样声势浩荡。”姜奉云说。
闲月搅动着碗里的汤羹,“兄长到时进宫可要上场猎几只兔子?”
“我就罢了,这种事都是给那些皇子王爷出风头用的。”姜奉云喝了一口茶,又道:“只是,不如你今年也随我一同入宫吧。”
闲月的手停滞了一下,“兄长甚少带我出席这样的场合,怎么,这次转性啦?”
姜奉云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没大没小,兄长是带你去见识见识。”
这种事,闲月当然很热衷。以前在书里就有看到过。
秋狝之时,骑马围猎烤火,宫宴上还有许多应季吃食,诸如闲月爱吃的肥蟹。
总之,都是闲月特别感兴趣的事。
也不知道兄长这次怎么了,竟肯带她参加。以前总说去了这种场合,免不得被人攀亲,所以干脆不去。
不过秋狝之前,各府正着手准备中秋佳节的宴席。
温国公府从前也是如此,左不过摆上一桌热闹的宴席,请上下各奴才们吃上一顿好的,再分发月例,陪着闲月到院子里放孔明灯祈福。
倒是今年有所不同,姜西雁已经嫁人,自然也要备下出嫁儿女回门的厚礼。
说起来,自打姜西雁嫁人后,闲月便没再与她相见,数数日子也过了一个多月了。
平平淡淡过了几日,中秋终于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闲月仰头看着已经圆满的月亮,府邸为了准备过中秋,可算是忙坏了。
热热闹闹的,按照规矩今夜姜西雁与常思慕便会回府参宴。
晚宴办了几桌,主子们坐在大堂里,奴才们坐在屋头院外。说笑声一起来,倒真是团团圆圆的气氛了。
这是姜西雁婚后第一次与闲月相见,她的打扮不如府里那样精致细腻,长发全盘梳作妇人发髻,衣裳的颜色也并不艳丽。
不过这身打扮的确符合常府的身份,若太过高贵艳丽,明眼人便都知是温国公府的接济。
“兄长,这事本想过些日子再说,碰巧大家今日都在,我便一同说了。”
宴席上,姜西雁忽然郑重说道。她身旁的常思慕低头喝着酒,从刚进门开始,他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闲月也未曾认真打量他,只一味避嫌。
“什么事。”姜奉云回道。
“妹妹已有身孕。”
说罢,所有人先是神情一滞,随后屋外头的奴才们客套道喜。
闲月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几分,随即也露出一个浅笑,举着茶杯对他们夫妇道:“恭喜姐姐了。”
西雁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抚着小腹,“你要当小姨了,以后可要好好疼这孩子。”
闲月仰头喝茶,“这是自然。”
一切都来得那么快,快得让闲月脑子一片空白。不过相比大婚,这次闲月倒镇定许多。
自然了,成婚生子,人生便是这样的流程下去。
吃喝了半个多时辰,闲月独自回到院子里,他们还要与姜奉云说说话,过过回门的情分。
院子里的婢女们早早准备了孔明灯,他们一瞧见闲月来了,便兴致冲冲地跑过来,“二小姐,咱们放灯玩吧。”
闲月思索了一会儿,说:“今年我们去河边放吧,听说还能放河灯,多带些蜡烛和纸墨去,我一并替你们写了心愿。”
奴才们一听,立刻喜笑颜开,纷纷动手拿上自己的那只孔明灯与河灯。
“你们去门口等我吧,我换件衣裳就来。”闲月打发了婢女们,然后独自回到房间更衣。
中秋佳节,兄长特意叫人给她裁了漂亮的藕粉彩锻,穿在身上格外舒心。
她看着镜子的自己,有些疲态。生命里不得不去流失一位陪伴已久的人,这是一件很伤心的事。
闲月努力想笑,却始终扯不动嘴角。再看满头的珠翠首饰,冰冷华丽。
于是她伸手取下那些头饰,从首饰盒里挑了母亲留给自己的素白梨花簪。
这样一打扮,虽无方才贵气,却也清雅许多。藕粉娇媚而不俗,正如池子里半开的莲花,透着纯净。
她让管家传话给姜奉云后,便与一群奴才出了府。
今夜是中秋,长街比往日更热闹了。河边更是集满了人放河灯,还有几艘河船停靠。
闲月指着那河船道:“我们坐船吧,在上面我给你们慢慢写心愿。”
婢女们连声叫好,让侍卫去租了一条大船。
还没上船,就被叫唤声喊住。
“你们做什么!这是我们家紫蔻姑娘要坐的船!”
闲月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长布衫的小老头跑了过来,嘴里叼着烟管,看起来气急了。
温国公府的奴才们一下子看出他是谁,忙护在闲月身前。
“这是青楼有名的皮条客,二小姐别跟他搭话,免得污了名声。”一位婢女如此说道。
自从上次去了李家庄,闲月也大抵知道青楼是个什么东西,便撇过脸,不打算答理那个老头。
谁知那老头却攀上来,“哟,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这么水灵?”
公府奴才一听,立刻恼了。闲月可是正经主子,哪里是你们这些皮肉生意的人能攀扯的!
还没回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你倒是胆子大,攀附不该攀附的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里一个个头很高的男人缓缓走来,他身上响着声音,听起来像是腰间佩了剑。
待他走近,闲月有些惊讶,脱口而出:“卫景修?”
“闲月倒是有心思出来赏月。”他笑了一下,身旁只跟了江肆一人。
众人是见过卫景修回城那日的风光的,故而都惊讶将军来此。
那老头立刻走上前,点头哈腰地谄媚,“将军大人?将军大人也出来赏月?要不到我们芳香阁逛逛,这段时间来了不少姑娘,有的是水灵的……”
话没说完,他的脖子立刻被江肆狠狠扼住。
“咳咳……大人……大人你这…咳…这是……做什么…咳……”
老头一下子憋红了老脸,整个人差一点点被江肆提起来。
闲月也惊了,想不到江肆出手这样快。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污言秽语毁人清听,不如割了舌头去!”江肆冷冷地盯着他,另一只手已经放在腰上的剑柄处。
那老头大惊失色,忙求饶:“大人、大人……小的错了,小的……不该……咳咳咳…”
闲月瞧他也年纪不小了,便回头去问船家:“你这船可是早就租借给旁人了?”
船家看呆了,被公府奴才推了几下才反应过来,“没有没有,这小的才刚把船开过来。不过往日里的确是他们家经常租借咱们的船。”
闲月思索片刻,便叫公府奴才把钱收回来,并说:“既然如此,便如往年一样吧。我不租你这儿的船了,免得生事。”
那船家看闲月说话举止不似寻常人家,又瞧见那将军似乎是在为她出头,于是忙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