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该结婚这个年纪的人,自己可以不着急但家里一定着急。或许嘴上不说但只要你是被人生出来的就一定会有人为你着急。两个人的如此,一个人的更是如此。
临夏的天气总是燠热的,田野中,那一颗颗救命的小麦,此刻也有些发黄矗立在龟甲般的土地上。
“放水了,放水了,各家各户抓紧时间浇地,咱们村只能浇两天。”村子里唯一的大喇叭里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吆喝。
秀珍肩上扛着一把锄头,手中拎着一个铁锹便向东地走去。东地在村子的东面,是村里最平坦的一片地了。也是秀珍家里唯一的一块水浇地,其余的地都是坡地水上不去,每当灾年那就只能看天吃饭了。
听到喇叭里的话秀珍就早早的等在了地边,望着地头那条裂纹遍身的水渠,这块地就在村里水渠的边上,只要上面有水下来这块地就可以浇到。
秀珍坐在地头,等了一个上午,可那干巴巴的水渠依旧还是干巴巴的。秀英叹了口气,拎着铁锹扛着锄头回家了。
吃完午饭秀英又出去了,不过这次她没再去东地,她顺着水渠往上面走去,秀珍看着那干巴巴的水渠心中有些失落。可脚下的步伐并未停止,走着走着她看到了水渠里的一片阴湿、走着走着她看到了水渠里的微弱水流、走着走着她看到了正在打架抢水的两伙人、走着走着她回到了家。
秀珍坐在家里的凳子上,思考着刚刚所见的一切。那是两家人正在抢水,一家是村西的欧阳家另一家是村东的黄家两家都是六个儿子平常经常仗着家里男丁多欺负人。这次是两家的地刚好在一起为了挣个谁先谁后就动起了手。
秀珍想着自家就一个弟弟还小,大姐、二姐、三姐、四姐、都出嫁了。五姐办事不行,老七老八平常还要在家里照顾爹娘和弟弟,老九老十还小,自己如果去抢水肯定不行。
“正面抢水——不利,任地干旱——不行,事到如今那就只有一条路能走了,那就是——晚上浇地。”
“为什么要晚上浇地?”
“为什么要晚上浇地?”
“因为我们一共也没几块地可浇的,更何况白天我们也抢不到水。那就不如在晚上人少的时候浇地。”
日落西山,明月渐起。
秀珍的影子在月光下缓缓晃动,坐在地头的渠边,望着干巴巴的渠。一阵微风拂过,扶着满地的麦浪此起彼伏,吹过路边的草丛引起一声声蛙叫,虫鸣的刺耳让人在这黑夜中感觉到一丝的不安。
月光西移,夜已至中。秀珍听着一阵阵刺耳的虫鸣平静的心底也泛起了一丝丝的波澜,突如其来的蛙叫让这个黑夜中的少女更加的恐慌起来了。
“呱,呱,呱……”
这一阵蛙叫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秀珍猛地从地上站起,拿起身边的锄头和铁锹就往家里走去。
“她走的是那般的匆忙,不算纤长的双腿迈着频繁的脚步,仿佛后面有一条无形的狗在追逐着她。”
“夜是那样的安静,狗是那样的疯狂。”
“躺在床上的秀珍,面带笑容,神情安逸,仿佛在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她,卸下了伪装,放下了琐事……”
第二天,秀珍又在地头等了一天可还是没水下来,夜以至人出门。
“形单影只,赴暗黑。哪有少年不多情,哪有少女不怕鬼?”
不知是秀珍的等待感动了老天,又或是上面的地已经浇完了。今晚的水比昨晚的大,今晚的夜也比昨晚的暗。
秀珍奋力的搬着一个大石头,她双双腿弯曲,低下了头又弯下了腰,两只手放在石头的下面她想要把石头搬起用来堵水。可那纤细的手指哪怕已经被累的通红可还是只能挪动它丝毫。
长出一口气,秀珍坐在了地上,她缓了一缓拿起手中的锄头对着地头的土挖了起来。挖出一点她就往水里扔入一点,她希望把水堵住,可堵住水不能只靠这些东西。
时间在流逝,水也在流动。秀珍找来一些小的石块又从地头薅了一些草,终于堵起了水。
晚上的世界是安静的,也是活跃的。
今晚的月格外的大,今晚的乌云也格外的厚。虫鸣蝉叫一声又一声,放眼望去漆黑的夜里有一个少女正在拿着铁锹浇地。
少女很安静,但我不知道是少女自己的安静还是黑夜把她显得无比安静。
“东地——是片好地不仅种粮好,而且埋人也好……”
翌日,牛平安蹬着自行车到秀珍家里,推门进去牛平安看到床上的秀珍,他从不轻弹的男儿泪在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的滚了出来。
只见床上的秀珍面目狰狞,身体乱扭引得这本就老旧的床“吱吱”的乱响。那绑着双手双脚的绳子也在她的扭动下随之晃动,可绳子不管如何动终究还是没有被她挣脱,不仅没被挣脱而且还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瞩目红印。
身体上的限制与痛苦并不能阻止此时秀珍的言语,她的口中说着一些晦涩难懂的不知是什么地方的言语。
可相爱的人总是有所响应的,随着牛平安的到来秀英的“胡闹”也随之安静了一些。秀英望着牛平安身体晃动的幅度开始慢慢减弱,嘴上的言语也随之少了,眼中竞开始滚出一滴又一滴恐惧的泪水。
望着秀英的样子,牛平安心有所想“这看着明显不是生病了,而又肯定是有问题,这莫非就是村里老人常说的……”
据说以此往北的那个县里有一座寺庙名叫灵山寺,寺中有一个修行已久的老和尚。牛平安当即便背了一些干粮又拿了一个水瓶踏上了往北之路。
经过镇上,往北顺着一条山间小路一直崎岖的行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