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李尘跟傅衍一样,将刀放到一旁,嚼了苦艾叶。
李尘嘴里叫着“恶霸,快放开那位小姐”,然后对着空气一顿拳打脚踢,最后踢到一块石头,脚趾吃痛,竟自己清醒过来。
傅衍暗暗好笑,原来李尘的渴望是英雄救美,同时对李尘自己醒来,有了一些想法。
他问李尘看到了什么,李尘脸颊一红,说道:“我看见有人欺负一个年轻女子,便上前打走了恶霸。谁知那女子突然变脸,说我武功低微,凭什么保护她。说完她将我踢倒,我便醒了。”
接着是常修宽,只见他哭着喊道:“你放开我弟弟,我把我的心给你。”
他说着以手做刀,猛刺自己左胸。
傅衍听到挖心,顿时惊诧。他见陆容和李尘准备叫醒常修宽,阻止道:“再看看。”
他们看见常修宽将胸前的衣服撕破,左胸已经被打得一片血红。最后他猛力一击,渗出几滴鲜血,随之睁开眼睛。
等常修宽完全清醒,傅衍向他道歉:“是我阻止他们叫醒你,让你受伤了,真对不起。”
“没关系,一点小伤,没有大碍,而且我想你应该有原因。”常修宽低沉的说道。
“我刚才见李尘自己醒来,便猜测疼痛会让人自己清醒。你们都是因为疼痛自己清醒的吧?”
李尘和常修宽点头。
“这就对了。”
“那为什么洛江县的百姓没有因为疼痛而清醒?”李尘问道。
“你们刚才有没有觉得舌头又麻又涩,像没有感觉一般?”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三人齐声称是。
陆容还补充了一句:“怪舒服的。”
傅衍道:“我猜这种麻涩感会让人感觉不到疼痛。如果长期服用,可能会全身都察觉不到痛。”
陆容听了,心里一惊,说:“幸亏你们叫醒我,不然我这条舌头就没了。”
他两次出现幻觉,身边都有同伴,因为没有损伤也没怎么在意,此刻回想,才察觉到凶险。
傅衍思索片刻后说道:“刚才有可能,但昨晚应该不会。卫师伯说,县令希望长相不错且身怀灵功的人来帮忙。
“长相不错,恐怕是县令不了解实情,根据表面现象推测的。长相不错的人,他们的幻觉可能不再纠结于自己的身体。
“至于身怀灵功,虽然也是县令推测,但可能真的有效。那些捕快都没有自残,或许练武之人,身体优于常人,而且对伤害异常敏感,不会那么容易丧失疼痛感。
“陆容因为割的是舌头,由于刚刚嚼了苦艾叶,舌头异常麻涩,或许察觉不到疼痛。如果是自伤其他部位,应该会吃痛醒来。”
傅衍这一番分析,解答了众人心中的疑惑,没有人再提出问题。
他们准备回城,陆容俯身想摘几片苦艾叶。
傅衍见了,连忙叫住:“等等!”
他仔细查看,他们刚才明明掐了四株不同的艾草,现在却只有两株上面是残缺的。
傅衍跟三人说明了情况,叫他们努力回想,刚才是从哪几株艾草上摘的叶子。
李尘和常修宽指了他们掐过那两株,正是尚有残缺的。
陆容和傅衍摘的那两株,却已然完好。
傅衍仔细观察,发现他刚刚摘叶子那个位置,已经长出新的叶子,只是叶子尚小,比较娇嫩。
陆容那株,情况也差不多。
他们这两株掐的时间较早,难道艾草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复生?
四人耐心等待,竟然真的看见两株苦艾的残缺处,慢慢长出新叶。
当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绝对不能说慢。
他们面露惊讶,都在想这些苦艾,恐怕不是普通的野草。
“说不定城里那些自残的人,真的有可能断肢复生,就跟这草一样。”陆容吃惊的说道。
傅衍想起,许多百姓挂在家里的苦艾,都是根须齐全的。而且根须繁多,除非仔细挖,否则很难这么齐全。
通常来说,人们收获野草,要么摘叶子,要么用镰刀割断,很少会如此费力的挖掘。
难道那些齐整的根须,竟是断草上重新长出来的?苦艾除了提供幻觉之外,还有复生的实证,才让人们甘心自戕?
傅衍将他的想法告诉师兄弟,三人都很惊疑,又觉得确有这种可能性。
“这么说来,这些苦艾恐怕不是野生的。”常修宽分析道。
傅衍点头,说道:“没错。可能是有人精心培育的,将原本的苦艾替换掉,只是外表仍然相同。”
“又或者在原本的艾草上做了手脚,看起来一样,但吃下后的效果大不相同。”李尘说道。
陆容摘了一片叶子,翻到背面,在阳光下仔细查看后说道:“或许样子都有差别。你们看,这片叶子在阳光下有淡淡的紫色。我们摘几片叶子回去,问问城里人,苦艾叶原本长什么样。”
“可以问,但不一定要摘叶子回去吧。”傅衍说道。
随后,他问三人:“你们现在是不是想再嚼这叶子?”
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点头承认。
傅衍肯定了猜测,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看来这东西会让人上瘾。我们绝不能再试,否则就后果会很严重。”
“那些捕快不都还好好的吗?”陆容有些不甘心地说。
傅衍知道陆容比他们多吃了一次苦艾叶,多了几分瘾,便苦口婆心地规劝:“这些苦艾应该不是短时间培养出来的,也就是说,城里的人吃了很久了。
“日积月累,到现在终于爆发。那些捕快,就算身体比常人强,现在暂时没事,但几个月之后呢,估计照样沦陷。”
“对呀,傅师兄说得对,我们绝不可再碰。”李尘和常修宽都出声劝道。
“这东西毁人一生。一个武者不知道疼痛,便随时有丧命的危险。我们好不容易进入武馆,只要努力必有前程,岂能因为贪图一时的渴望,而毁掉大好人生?”傅衍的声音既真挚,又严厉。
陆容听罢,讪讪地将叶子丢在地上,用脚碾碎。
傅衍本想毁掉眼前的艾草,可漫山遍野都是这东西,加上这东西可能会重生,估计很难根除。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始作俑者,再询问毁灭之法。
他们回城,分别找人询问苦艾有无变化,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艾草原本是绿叶,偶尔也有紫色叶片,不足为奇。
以前偶有紫叶,现在全是紫叶,区别很大。
回县衙的路上,傅衍见常修宽神情低落,故意落后走在他身旁,问道:“你还好吧?”
常修宽点点头。
“你刚才在幻觉里见到了你弟弟?”
常修宽又点点头。
“挖心是什么情况?”
傅衍问出他想问的,白马县那些被挖的心脏不知去向,他一直记在心里。
“我带着弟弟逃难,经过玉田县外,遇到一个极高极瘦的长脸汉子,捉了我弟弟,说我弟弟有一颗玲珑心,他要挖走。我那时瘦弱,追不上那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抓走。”常修宽眼中含泪,幽幽说道。
傅衍这才明白,常修宽努力练武,是想救回弟弟,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又到哪里去救?
他也说不清,常修宽弟弟的遭遇,跟他在白马县所见,是否有关联。
回到县衙,傅衍将苦艾有问题这事告诉了卢县令,让他去清除艾草也更合适。
他虽然仍对卢显扬有所提防,但苦艾之事关乎百姓生命,不得不说。
卢县令面色一宽,赞道:“几位少侠真是聪慧,来了不到一日,便发现我半个月都没看出的问题。”
傅衍心里敞亮,卢显扬看似贬低自己,实则暗骂那帮捕快不中用。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是外来的,没有喝艾草的习惯,才能很快发现问题。”
晚饭他们还是在县衙吃的,毕竟去外面吃,吃到艾草更麻烦。
他们已经给卢县令说了,想来不会再放艾草,不过他们还是按昨日的策略,小心吃饭。
晚上他们继续守夜,这次没再出意外。
傅衍和李尘守夜时,无事可做,便翻开卷宗查阅。
他注意到,每次有人自伤,大夫都会去。多数卷宗上都是一笔带过,没有写明大夫是谁,少数有记录的,都是同一个黄姓大夫。
傅衍记得金员外说县里有两个名医,他当时还诧异小小县城卧虎藏龙,此刻才觉出不对。
另一位名医,为何从未出现在卷宗上?
他想起昨夜问卢显扬的话,自残者有没有见过相同的人。
这个思路或许没错,只是他当时陷入了思维误区,见相同的人,不一定要自伤之前见,也可能是之后。
如果是之后,自伤者见到的相同之人,必然有大夫,大夫可以在他们受伤之后做手脚。
即便是自残之前见过大夫,也不会引起怀疑。
总之,大夫有很便利的作案时机。
另一个名医,既然是名医,不可能一次都不出诊,可卷宗上却从未出现其姓名。
是这位名医极度低调神秘,还是有人在帮他隐瞒?
傅衍觉得,不信任卢县令是对的。不过他也不后悔将艾草之事告知对方,毕竟是救人。
他不确定大夫一定有问题,明日拜访了之后才知道。
拜访之事,自然不必让县令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