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
夏皓经过柳香河时,微微侧目。
拱桥边,站着一对衣衫褴褛的瘦弱兄妹,哥哥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妹妹则要小点,大概八九岁的模样。
他们身前摆放着一口破旧的竹筐,里面装满了编制的竹篓,和一些品相难看的发蔫菜叶子。
此时的河边寒气很重,两人被冻得打摆子,却依旧强摆着笑容。
然而,路过的人只是看一眼就没了兴趣。
妹妹有些沮丧,哥哥在一旁小声安慰,从怀里掰下一块发黄的馒头放进妹妹嘴里,还不停哈气搓着手给妹妹捂耳朵。
这一幕,看的夏皓微微出神。
似乎是感受到了夏皓的目光,兄妹二人期待的望了过去。
当看到和自己一般年纪,却穿着华贵的云纹长袍,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
两人都莫名自卑的低下头,脸发烫的看着脚上带洞的草鞋。
双方只隔着一条柳香河,却显得无比遥远。
夏皓收回视线,沉默离去。
青田县不光有繁华热闹的街市,更多的是饥寒交迫,这个世界在他眼里愈发显得真实了。
过了片刻。
等夏皓抓着一把铜钱,来到桥边时,发现原本的兄妹两人已经不在了。
他张望了一番,走向福伯住的井院。
唏律律。
听到有人接近,马厩内一匹纯黑的老马双脚腾空,不断打着响鼻,似乎很暴躁的模样。
“是小皓吗”
随着一声嘶哑的询问,靠门的藤椅后,一位头发半白的老人,扶着靠手,一瘸一拐的起了身。
当他转过头,赫然是一张布满疤痕的狰狞面孔。
“福伯,是我”,夏皓连忙上前搀扶。
福伯不光是车夫,还是父亲曾经的亲兵,跟随上过无数次战场,留下了一身的伤病。
小时候除了听娘亲讲故事,他最喜欢的就是扒在福伯身边,听他讲述当年的一场场惊险战役。
“小皓很久没来找我练手了”,老人露出难看的笑容。
夏皓全然不觉得害怕,呵呵笑道,“福伯,这不是来了吗”
现在整个府上,他唯一愿意亲近,相处起来也最安心的,就是眼前的老人。
“病好些了吗”
“我感觉现在能拉一头牛”
“哈,在校尉大人的果敢营里,吹牛是要被吊起来打军棍的”
不过看着少年英姿勃发,脸色红润的样子,福伯宽慰了许多,自从夏夫人和校尉大人先后离去,小皓脸上很少有这么明朗的笑容了。
咦!
福伯眼神突然变的犀利起来,上上下下扫视了起来。
“福伯,我就是开个玩笑”
夏皓如同被一头野兽盯住了,寒毛微微竖起,他深知福伯说一不二的性子,还真怕对方给自己来一顿军棍。
福伯突然抓住夏皓的胳膊,用粗糙的大手一顿乱摸。
嘶,好大的力气。
夏皓下意识想抽出手,却发现胳膊仿佛被一只铁钳箍住了,被捏得生疼。
“福伯,别冲动,你要是想婆娘了,我去给你找,我去给你找还不行吗......”
福伯一愣,随后气笑的丢开夏皓的胳膊,以前怎么没出看这小子这么浑。
“不错,虎煞拳入门了”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直接在夏皓心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他瞳孔一缩,被看出来了?
怎么可能,福伯明明只是看了一眼!
福伯看着惊疑不定的少年,耐心解释,“虎煞拳是军中的主修拳法,也是黑虎军用来打熬身体筛选成员的试金石,我和校尉大人都修炼过,能看出腻端并不稀奇”
“而且你的内息对我有了反应,皮肤也进入了磨皮阶段,所以我才能确定”
糟了!
夏皓咽了咽喉咙,心绪有些混乱,没想到突破的秘密竟然被看了出来。
他并非担心福伯。
老人是和父亲同生共死的部下,也没有亲人和子嗣,绝不可害自己。
可府上还有两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赵管家和云烟,几乎天天陪在自己身边,两人莫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仔细回忆了这几天的细节,发现两人神色依旧,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不安。
福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拍了拍后者肩膀,“放心,我也是练了一辈子虎煞拳,才能从细微处察觉变化,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
夏皓听闻,内心稍安,“福伯,可以跟我讲讲大烨的武学境界吗,虎煞拳又属于什么层次的武学”
福伯乐呵呵的挥了挥手,示意夏皓坐下来,点燃了煮茶的炉子。
“不急,让我好好想想,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福伯沉凝了会儿,“虎煞拳入门和没入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想要达到磨皮的层次,需要凝聚全身气血,不断冲刷肌肤,才有可能凝聚出一缕入门内劲,从而真正踏入武者的门槛”
夏皓点头,对此深有体会。
福伯继续道,“大烨的武学境界,我知道的有三大类,也是军中各个士兵和普通将领所在的层次。
第一重名为“炼体”。
这个阶段需要熬炼体魄,把全身上下打磨到极致,从而发生蜕变,达到换血再造,重如银汞的地步。
虎煞拳就是这般效用。
等全身血液换新,就正式步入第二重搬血境!
这个境界,每一拳都凝聚着全身气血之力,沉如河沙,重如瀑布,力量巨大,在军中也是绝对的中坚力量,至少可以成为一营之首,统领800部下。
你的父亲,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至于第三重变化。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被人称之为气海境!
不过我曾有幸在一次万人战场上,目睹两位偏将的厮杀,只是一拳就轰烂了身披重甲的玄马,只身闯入千人战阵,连上千斤的攻城木都能轻易举起,投掷出去”
福伯说完,似乎陷入了回忆。
夏皓则是被老人描述出来的战斗画面震撼到了,头皮隐隐发麻,一拳轰爆披甲的战马,千人杀阵中来去自如,甚至轻易投掷上千斤的攻城木!
这已经不是人力可以为之,完全属于武侠的范畴了。
大烨不是普通的古代王朝吗?
他看了眼陷入回忆的老人,没有打扰,重新归纳了一遍武学的三重境界。
炼体,搬血,气海!
原来父亲处于第二重搬血境。
他初入磨皮,而虎煞拳对应的就是炼体境,只需要全部推演完五层,就能炼体大成。
这倒是很好理解。
至于气海,应该就是大烨最顶尖的层次了吧。
福伯此刻也回过了神,开口道,“虎煞拳的五大炼体步骤,还清楚吗”
夏皓点头,这是小时候父亲常挂在耳边的,他不假思索道,“磨皮,壮肉,拉筋,淬骨,燃血”
简而言之,就是全身上下都要打磨通透。
福伯点头,细讲道,“磨皮又含牛皮、石皮、铁皮三种变化,在这之后需要大量进食,强壮肉身,并且压缩成铁块般的硬度才算第二层大成”
说完,他伸出手,示意夏皓去摸。
夏皓想起福伯刚才铁箍般的劲道,不由好奇捏了捏,发现福伯的手完全不像普通老人那样皮肤褶皱,相反还很坚韧富有弹性。
尤其是他平平无奇的胳膊,没有夸张的线条,可里面的肌肉却像是层层压缩过的,宛如柔韧的铁疙瘩。
“福伯,你跟父亲一样,也跨入搬血境了?”
听到夏皓的疑问,福伯失笑摇头。
“差远了,我连全身骨骼都还没有淬炼完成,搬血境可是一道巨大的分水岭,许多人穷其一生也难跨入,否则大烨的将领也不会这么少了”
“这样说吧,按照江湖上的划分,炼体小成的统称为三流,搬血境则是二流强者”
他又加了一句,“虎煞拳第三层,勉强算得上三流”
夏皓一愣,脑海闪过福伯小时候给自己演示的画面,可以单手轻易握碎鹅卵石,一拳打穿两指厚的铁板,当时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原以为比父亲还厉害,没想只是虎煞拳第四层淬骨,才是...三流?
福伯看出了夏皓的小心思,摇头道,“别小看三流,整个青田县能达到三流水准的可没多少”
夏皓听闻,内心一下热切起来。https://
虎煞拳第三层吗,距离自己似乎也不是很遥远。
夏皓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福伯,大哥现在是什么层次,有您这么厉害吗”
福伯看了一眼夏皓,“夏虎两年前,就已经第五层圆满,距离搬血只有一步之遥”
“我在他手上......走不了一招”
夏皓神色一震,尽管知道大哥武学天资惊人,早早掌握了虎煞拳,但也没想到强至这个地步。
两年前就已经第五层圆满,现在呢?
呜呜呜!
炉子上的茶壶也烧开了,盖子被热气顶的不停响动。
安院子里有些异样的安静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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