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路。陈桥镇。
近三个时辰的长途疾驰,西门庆与鲁智深、时迁等一骑两车就着太阳余辉踏入了陈桥镇。
莫看陈桥只是一个镇,但它作为大宋龙兴之地,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陈桥也是通往燕赵之地的交通要道,临近国都汴京,想不发达都不行。
因此,如今的陈桥,已成为繁华的集镇,南来北往的达官贵人、宋辽使节、商贾贩夫、军旅走卒等等,络绎不绝。
按照约定,今日傍晚西门庆赶到陈桥与来旺、张氏一家汇合,尔后再结伴一路北上恩州。
可如今,太阳已落西山,黑云浸染天际,过了与来旺等人约定的时辰,西门庆也不能肯定他们是否还待在陈桥等待自己。
西门庆领着众人沿着陈桥镇里唯一一条南北主街道徐徐行进,沿途一直留意着街道两旁的客舍旅店,却始终未见来旺、张氏的身影。
众人缓缓行至镇北头一间最大的客栈停了下来,这间客栈叫“悦来”,西门庆比较熟悉此店,前几日从清河经过此地时,他们就住在这家客栈。
“西门大官人回来了!”
西门庆等人刚到客栈门口,正在迎客的掌柜急匆匆迎了上来。即便西门庆换了一身拉风的盔甲,但掌柜的老远便认出了他,一双眼睛,早已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王掌柜发财!”
伸手不打笑脸人,西门庆跳下马,笑呵呵地向客栈掌柜打招呼。
“托大官人的福,小人有口饭吃就很满意了!”
西门庆笑笑,没搭理他的话。
在陈桥这种商贾云集的旺地开客栈,掌柜早已练就出八面玲珑的本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甚至死人都能被他说活。
西门庆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自然懂得这其中逢迎之道,对于客栈掌柜的客套绝不会当真。
“王掌柜,后院有客人住吗?”
着一身甲胄,威武雄壮、玉树临风的西门庆一出现,便引起了客栈其他客人的频频瞩目;当看到驾车的鲁智深一身横肉,一脸凶相,又默默各自收回了目光,一看就知道这班人不好惹。
“后院给大官人留着,已收拾得一尘不染,大官人快里面请!”
悦来客栈的后院属于独门独院,与前院隔绝,除了设施干净、高档外,关键是清净、隐蔽,且有独立的厨房,最适合官宦与大户有钱人家入住。
“马匹用上好的精料喂食。”
西门庆将马匹交给跟进的店小二,他一边朝小院四周打量,一边交代掌柜准备吃食。
“王掌柜,安排下人多烧几桶水送到各个房间,先让我的家眷、朋友洗漱一番;至于吃食,还是老规矩,捡拿手的好酒好菜上便是,但一定要快,我等一路行来,已是饥肠辘辘,人困马乏。”
王掌柜早已眉欢眼笑,这又是一笔大生意,对于这种只要求一切最好的主顾,只要伺候满意了,银钱自是不会少赚。
他已瞄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一群莺莺燕燕,李师师的娇媚,王月宫的雍容,赵福金的明艳,让他艳羡的同时,也知道这群人的身份不简单,至少都是不差钱的主。
“西门大官人放心,小人这便交代下去,先紧着大官人这边伺候!”
掌柜刚要离去,又被西门庆叫住。
“对了,向王掌柜再打听点事,上回与我同来的伙计,有没有在你这儿住?”
“有有,不过,他们今儿傍晚已退房北上了,您那家仆来旺还让小人给大官人带话,他会在滑州一直等您。”
西门庆点点头,果然来旺他们已去了滑州。
但西门庆并未失望,虽然没赶上,至少知道他们安全,等明日到了滑州,自然就可与他们相见。
“还有一件事,王掌柜有没有听说这陈桥镇谁家的母牛刚产了仔?”
这个关系到申福帝姬的命,西门庆一路都在留意,只是可惜,这一路所经过的村庄,就没有几家养牛的。
“西门大官人要买牛仔?”
掌柜的有些奇怪,他也知道西门庆在恩州有大生意,但没想到他还对牲口生意感兴趣。
“不不,我只是想讨点牛乳。”
掌柜的恍然,原来不是买牛仔,而是为了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
“大官人您还真问对了人,就在镇南头,有一户人家喂养了三头牛,其中一头,昨日刚刚产仔。若大官人要牛乳,这个好办,小人安排小二去讨一碗便是。”
还真有!
西门庆大喜,拒绝了掌柜的好意,问清地址,他准备亲自前往打探一番,这事可不能马虎、搞错。
打发走了客栈掌柜,西门庆径直来到王月宫与赵福金的房里,一进门,居然李师师也在,看上去,她与二女聊得很开心,一副亲如姐妹的架势,不是一般的投缘。
西门庆瞅了一眼李师师,对她点头笑笑,果然是个应酬的高手,无论什么人情世故,都被她揣摩得烂熟。
不过也是,赵福金和王月宫乃深宫里的女人,很容易敞开心扉。
“你们都在正好,我要出去替申福寻点药,你们先洗漱,饭食会送至你们房里。应该用不了多久,我便会回来!”
正为申福帝姬忧心的王月宫,一听西门庆顾不上休息要为申福去寻药,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
打离了皇宫,加之一路的折腾,申福的病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也让王月宫忧心不已;即便赵福金在身侧,却也不是一个可以商量事的人,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暗暗担心西门庆是在骗她。
如今见西门庆并未忘记申福,而且他的脸上也有丝丝焦急与担忧,王月宫又暗自感动,即便是赵佶,也没有西门庆这般对申福上心;若非顾及身份,她定要跟着西门庆一起去为申福寻药。
王月宫的眼神,西门庆自然能读懂,对她笑着眨眨眼以示安慰,转身出了众女的房门。
西门庆喊过高成,回到自己房间,帮他脱下盔甲,换上一身平常衣衫,感觉人顿时清爽自在了许多。
暗暗嘀咕:以后打死都不想再穿这盔甲了,太折磨人!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你叫上时迁,将马车里的金银搬到你房间,明日再买一辆马车,到时这些金银由你一路保管。”
高成一愣,几万两的金银,西门庆就这般放心自己?
心中又慢慢生起一股暖流,这西门庆没有要卸磨杀驴的意思,甚至还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高成的心思西门庆没时间关注,他出门朝鲁智深打了个招呼,独自去了镇南头。
依着客栈掌柜提供的地址,西门庆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养牛的人家。
简易的宅院篱笆大门有些破旧,虚掩着。
西门庆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便自行推门而入。
“有人在家吗?”
西门庆放声喊了一句,四顾打量起宅院来,院子分前后两部分,虽然破旧不堪,但也胜在宽敞、整洁。
前宅无人,西门庆又转至后院,一眼就瞄到牛棚里的三头老牛和一头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牛犊。
心中一喜,疾步奔至牛棚处,就见小牛犊正在吸吮母牛的**,洁白的乳汁顺着小牛犊的嘴角溢出,瞧得西门庆眼热不已。
“有人在家吗?”
西门庆再次放声喊了一嗓子,四处打量了一番后院,依旧没有主人的影子,又回头瞅瞅母牛,心下一横,救命要紧,跑至前院简陋的厨房里找来一只碗,就着水缸里的清水刷洗一番,又回到牛棚。
此时小牛犊已吃饱奶,乖巧地卧在母牛身边,闭目小憩。
西门庆抬腿跳进牛棚,蹲在母牛身下,开始挤奶。
挤奶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可以立即上手的,西门庆忙活了半天,也不见一滴牛乳挤出来,顿时急了一身汗。
“莫不是牛乳刚才被小牛犊吸干了?”
西门庆回头不满地瞪了一眼小牛犊。
生人的闯入,小牛犊被惊醒,正睁眼盯着折腾它“老娘”的西门庆。
西门庆又试着操弄一番,终于找到挤奶的诀窍,一股股牛乳被挤入碗中,长吁一口气的同时,心中顿时生起丝丝自得。
“噹!”
西门庆尚未高兴几息,手中的碗突然碎裂,牛乳泼洒了一身,溅得满脸都是,惊地西门庆猛地站起。
“呔,哪里来的蟊贼,竟敢偷俺杜壆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