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市长家出来，尚之桓就一直处于一种比较低落的状态。之前没有细想过，今天和白市长一聊这才发现自己给他惹了多大麻烦。然而实际上最让他愧疚的是直到今天白市长才和他说这件事。

虽然说白市长没过多久就要退休了，但是以市长的身份退休和下放到乡镇县的情况退休，这是两回事儿啊。再说了，这退休金就不一样啊。那现在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该怎么补救？哪怕他是5个亿没借出去也。想不出办法补救啊。

心中怀揣着沉重的负担上车回家，这一路上总觉得内心深处如同被一块石头压着。大川街，金河道，新天地十字路口……尚之桓开车的同时用余光撇着四周，熟悉且陌生。

他突然在想，如果白市长把财政收入都投到了自己动物园那一圈上，是不是许多本该翻新的街道，应当新建的地方，全都被耽搁下来了？这样一想，他内心中的愧疚感又增加了一些。

唉，尚之桓啊尚之桓，你说你——等等，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驶过十字路口几百米远，尚之桓突然一个猛刹车停下。想了又想，恍然大悟，十字路口街道旁那熟悉的小摊儿车不见了。

不应该呀，谭凯文这小子每天跟个劳模似的，太阳没亮他就起，路灯灭了他才走。大年三十都摆摊……不对，今年好像没看见过他啊。这样一想，除夕和初一那两天自己似乎都没见过谭凯文。

他把车又倒了回去，下车在街道口左顾右看，最终也没找到什么搬迁地址之类……这倒不是说他有多怀念谭凯文这个人，主要是每天进进出出都能看到那个小摊车，现在小摊车突然不在了，总觉得有点难受。

“兄弟，你是不是找那个从这儿卖手抓饼的小贩啊？”尚之桓正打算回到车上，旁边一路过的行人对他问道。

“对对，我是找呢，咱这一片，我觉得就他家那手抓饼做的强。”

“这倒是，那老板速度快，主要是做吃的他不沾手，干净啊。奥，他老早就搬迁了，现在搬到前街一中对面了，租了个门面。”

“好嘞，谢谢啊。”

和路人道过谢之后，尚之桓回到车上看了看表，才10点多，时间还算充裕。于是一踩油门，扭头朝着善横一中的方向驶去。

“这好端端的怎么跑一中那边去了……”

到了地方下了车，帽子围巾一并带齐全。天上漫漫小雪琐碎的下着，大街上人也不多，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谁是谁。

大年初二，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都紧紧关闭着，都回家过年去了，除了一家名为“凯文小吃店”的店铺。招牌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菜单，手抓饼，煎饼，冷面，油条，豆浆，包子，炸鸡，汉堡……好家伙，真是应有尽有。

“老板，现在有煎饼吗？”

尚之桓透过窗户向里看去，谭凯文正靠在躺椅上嗑瓜子。见到来人是尚之桓，连忙起身迎接。

“尚哥，您怎么来了？哎呦！我这换地方忘了把地址告诉您了！”

“没事没事，你这……怎么突然换地方了？”

“换地方？”熟练地舀起一勺面糊倒在灶台上的谭凯文，露出憨厚的笑容，“我这哪是换地方，我一直就在这儿啊。”

一直就在这儿？尚之桓歪歪头，不是一直在十字路口那边卖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谭凯文边摊煎饼边跟他解释，“学生们要是开了学呀，我就来学校这边卖。在学校里面上千名学生，那消费能力可是杠杠的。要是赶上放假了，我就回十字路口那边。”

“现在把哥你的钱还清了，我这手里还有点存款，就从这边租了个店面，以后更方便点嘛。也不用被城管追了，冬天躲在屋里还暖和点儿。”

尚之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谭凯文确实不傻，倒是自己的思维被局限住了。学生的消费能力，绝对是首屈一指，在学校旁边开个奶茶厅咖啡店，这一年下来绝对能赚个盆满钵满。不过学校正对面这种黄金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租下来的啊……

咦？等等，什么叫把我的钱还清了？尚之桓正琢磨着谭凯文从这儿开个店能赚多少钱，突然想到他刚刚说的话。

“还我的钱？我不是说把你那6000块免了么？”

“嗐，尚哥，你是这么说，但我不能这么做呀，咱是老实人，真这么干了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尚之桓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滋滋散热气的煎饼。谭凯文见状也不再多说，默默的做着煎饼。不一会儿煎饼做完，打包好递过去。

尚之桓掏出手机想要给他转账，然后又和以往一样被谭凯文拒绝。

“尚哥，你从我这儿买东西那是看得起我，咱俩之间不谈钱。”

然而这一次尚之桓的态度强硬起来，“不必了，你的钱既然还清了，那咱们两个也就两清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吧。多少钱？”

隐约之中，他感到了一丝不舒服，一种被人拿捏的不舒服，就像是之前参加校园庆时和尚诗婧接触的感觉。有时候他觉得谭凯文就像是一条狗，温顺的趴在自己面前，把脖颈露出来摇着尾巴。就等着自己心软的那一刹。

“尚哥，我不可能在这儿干一辈子，我想开连锁店。”谭凯文没理他这茬，突然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果然，让自己猜中了。尚之桓内心不爽利起来，你要开连锁店跟我有什么关系？总不至于是想让我给你当合作商吧？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尚之桓的反应，谭凯文对此并不意外，只是笑着说道，“我就是和您说一下这个事。”

看着谭凯文的笑，尚之桓忽然明白了什么。

“谭凯文啊谭凯文，你要是老实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

“尚哥，您的煎饼，甭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