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前,军师焦浚带着道士况继山进了帅府议事厅,见主帅李有发正端端正正坐在案桌前,墙上挂着他的宝剑,案桌上摊放着一张地图,李有发身穿金黄色战袍,头戴天官金盔,正神情严肃,眉头紧锁盯着地图思考着,旁边站着他的养女李秀姑。李有发的前面站着几个幕僚军官,他们正相互小声议论着什么,见焦军师进来,几个军官如同看到了希望,如释重负地转头对李有发说道:“大帅,军师来了,征粮的事,我们还是听听他的意见吧。”
李有发从地图前抬起头,看了看军师身后跟着的道士,问道:“军师,你带来的这位是?”
焦浚连忙上去对李有发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大帅,连州是我们的老根据地,可是我们离开此地转战各地已有多年,此地被官府已经搞得面目全非,不是我们当年起兵的地盘了,要想在连州站稳脚跟,我们首先得了解眼下连州的军情民情。自大军进入连州以来,我常到外头街面上走动,现在看来情况堪忧啊。”
听到军师这么说,李有发的脸色马上严肃起来,没再理会军师身后站着的道士,他往后背靠着椅子,对焦浚说:“你我都是连州这一带的人,对这里的地理民俗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你这几天一直往外面跑,都发现了什么新问题,让你如此担忧。”
焦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李有发,说道:“大帅,你也知道,连州是粤黔桂三省交界的地方,这里山高路远,地广人稀,交通闭塞,物产贫瘠,这几年连续战乱,今下又遭大旱和蝗灾,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据各地来报,今年连州地方农户普遍绝收,饥荒蔓延,饿殍遍地,大量饥民流民纷纷涌入城内,现在的广场,码头,社庙等公共场所已经人满为患,而偏偏街面上的店铺大部分都已经关闭,正常营业者只有十之一二,粮贩乘机囤积粮食,以为奇货可居,高价牟利。我军入城以来,连续派队伍四处筹粮,收效甚微,可万把人的部队,加上一路随队百姓将近3万人,大家每天的吃穿用度全部依赖我们仅有的一点存粮,这是杯水车薪,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如果再给城里百姓派征收任务,这无疑是饮鸩止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要想在老家立足,是万万行不得的。这是我这几天的调查结果,你先看看。”
李有发拿起焦浚的报告,认真地看了起来,大家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他看完后,焦浚把况继山一把拉过来,对李有发说道:“大帅,过几天,我们就要召开粤北义军联合作战会议了,在确定我们下一步作战方针前,我们是不是先占上一卦,卜一卜我们这次回师连州的吉凶,看看我们能否在老根据地一扫颓势,重新立足,打开局面。我从外面找来一个擅占卜的道士,要不让他算上一卦,看看我们接下来的运势?”说完,他把况继山推到李有发桌前。
李有发抬眼打量了一下况继山,发现是一个白白净净,略为瘦弱,面色老气,面带善相的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便笑了起来,对焦浚再次问道:“军师,刚才问你,你没说,这是什么人?从哪找来的?”
焦浚乐了,笑着说:“是本地的一个算命道士,老家怀集县人,昨晚我回府时外面街上遇见的。说来也巧,他竟是我一个故交同窗的胞弟,他们兄弟长得太像了,我差点就认错了,把他当成他哥了。”
李有发听说是军师同窗的胞弟,也就放下了戒心,高兴地说道:“好啊,既然是军师的熟人,那就算一卦,我倒要看看你和水浒里的神算子蒋敬比谁算得准,算好了有赏。侍卫,给道士看座。”
站在一旁的女官李秀姑看着况继山,她也觉着奇怪,这人长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听军师这么一说,她猛然想起前几天在登云岭山凹里遇见得那个广州商人,心里正琢磨着这两人长得也太相像了。听父亲吩咐后,她走到旁边,指挥手下给况继山搬来一张凳子,放在大帅的案桌前,接过道士递过来的药箱、道幡和拂尘,放在一旁,然后继续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个道士。
况继山行了个礼,走上前去,坐在案桌前,从身边的香袋里取出一个签桶,双手托起,使劲摇了摇,然后交给李有发,客气道:“大帅,来吧,你来出签。”
李有发接过签桶,闭上双眼,在胸前摇动了几下,然后从签筒中倒出三根竹签,况继山从桌上把三根竹签一一拿起来,翻转到背后,上下看了看,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脸上神秘地笑着,就是不说话。
军师焦浚和屋内其他几个军官见道士只笑不语,知道他故弄玄虚,便凑上前去,好奇地问:“老道,说说,这签怎么解,有什么说道?”
况继山拿起第一根签,笑着对周围人说道:“各位,别着急,听我慢慢解。”然后,一抱拳,对李有发说:“恭喜大帅,这第一签是上上签,帅府上将有大吉大利之喜,贫道要预先向大帅讨一杯喜酒喝了。”
李有发一听,乐了,他哈哈大笑,从座位上站起来,作势要向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笑嘻嘻地问:“道士,你可不要空口白牙,信口胡说,有人要不高兴的,我府上有大喜,喜从何来?”
况继山看了一下身边的几个军官,又看了看旁边的李秀姑,微笑着说:“贫道绝不打诓,不知帅府上哪位千金小姐待字闺中,将要出嫁?”
几个军官一听,眼神刷地一下,全部集中到了李秀姑的身上。一旁的李秀姑见大家都在看她,脸一红,对几个一瞪眼:“看我干什么?反正轮不到我,我这辈子又不嫁人。”
军官中有一个忍不住,开口对李有发问:“大帅,不会吧,真要把秀姑嫁给白虎寨曾公子?那我们副帅和旗帅他们两个该娶谁?”
秀姑一听不乐意了,对着那军官没好气地说:“谁谁谁,你瞎扯什么?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爱嫁人就把你嫁出去,你看怎样?”
一群人一下乐得笑了起来。
李有发站在一旁看着起哄的大伙,微笑着不知可否,算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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