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隔着衣服袖子握住了商夏手臂,商夏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退开两步,下跪,行礼。
“微臣钦南特使商夏,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商夏顿了顿,目光朝向梁兰,放低了声音,“参见梁妃娘娘。”
新皇正要扶起商夏,眼见商夏朝梁兰行礼,就不由得一愣。
不知为何,梁妃娘娘几个字从姐姐嘴里说出来,他只觉得极为刺耳。
他竟是有些后悔封梁兰为梁妃了。
梁兰本以为商夏性格强势,狂妄自大,却没想到她在陛下面前,竟是如此的规规矩矩。
梁兰摆摆手,很是大方地说道:“姐姐不必多礼,快请起……”
话未说完,就听得一声怒斥:“姐姐也是你这个贱妃能叫的?”
新皇本就对梁兰用手段赢得妃位不满,此时听到她叫商夏姐姐,直接就忍受不了了。
贱妃?梁兰实在没想到陛下会这么称呼她,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姐姐起来吧。”
新皇上前两步,亲自将商夏扶起。
“是。”
商夏就是再不知情,也看出梁兰是个不受宠的,至少可以确认,陛下还没到被一个女人蛊惑的时候。
商夏目光轻轻扫过梁兰,状似随意地说道:“陛下后宫再添佳人,是好事儿,陛下应该高兴才对。”
新皇脸上终于再也绷不住了,脸颊狠狠抽搐了两下,目光深深看向商夏:“姐姐,我们御书房说话。”
商夏还要故作惊讶地问一句:“陛下不陪梁妃娘娘了?”
“不陪。”
新皇神色冷淡地说了一句,弯腰对商夏做了个请的姿势,眉梢舒展,只将所有见到商夏的欣喜全部挂在脸上了。
忽然,梁兰在两人身后喊道:“陛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呀?”
“没有!”新皇目光冷冷盯了梁兰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
“陛下……”
“滚!”
新皇不耐烦地盯了梁兰一眼,就带着商夏去御书房了。
看着新皇和商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梁兰气得脚都跳了起来。
“陛下明明就答应过我,说要冷落商夏,以便处置宗云蒙拥兵自重的事情,没想到陛下一见到商夏那个狐狸精,就全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费了多大的心劲儿,才得到了这么一个对付商夏的机会。
这个主意既能让陛下彻底失去商夏,又能帮助太后对付商夏,可陛下竟然只是见了商夏一面,便改变了主意,不配合她了。
只要一想到陛下以前因为维护商夏而打她的那些板子,她就恨得牙痒痒。
梁兰的丫头梦云嘴唇张张合合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梁妃娘娘,这件事儿咱们本来就做得危险,若是陛下回过头来,治您后宫嫔妃干政之罪,那可就完了。依奴婢之间,娘娘还是要尽可能多的侍寝,为陛下诞下皇子,母凭子贵才是上策。”
“你说得容易?”梁兰一阵气恼,一巴掌就甩到了丫环脸上,“陛下满脑子都是商夏那个贱人,你让我怎么侍寝?”
婢女捂着脸,不解地问道:“梁妃娘娘那晚上不就很让陛下满意吗?”
梁兰一阵咬牙切齿,那晚上?
那晚上陛下连碰都没碰她……
陛下之所以封她为梁妃,是因为她趁着陛下醉酒,说有办法让陛下得到商夏,条件是陛下得封她为梁妃,还得给她父亲升官。
当时,她记得陛下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最后,同意了她的要求。
她告诉陛下,陛下想要得到商夏,首先就要除掉宗云蒙,而要除掉宗云蒙,首先就得冷落商夏,不然,有商夏护着宗云蒙,就没法成事儿。
就算果真无法除掉宗云蒙,也要先打压宗云蒙,再一步步拆散他们。
她明明都已经和陛下说好了,可陛下一见到商夏,那双眼睛就只恨不能粘到商夏身上,完全不记得他们的计划了。
梁兰越想越气,只恨不得立刻杀了商夏才解恨。
御书房里,新皇坐在书桌前,看着对面站立的商夏,目光一片柔和。
商夏面无表情地汇报着南黎国的事情,眸中无半分情绪,好似没看到新皇目光灼灼的眼神,只说着自己的事情。
等商夏汇报完,新皇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地说:“南黎国之行,姐姐为我天幽国赢得喘息之机,居功至伟。”
“分内之事。”商夏只轻声回道。
新皇目光上下打量着商夏,语气关切地说:“姐姐,许久不见,你瘦了。”
“陛下倒是看着气色好了许多。”商夏回道。
新皇不由一愣,他气色很好吗?
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主动邀请道:“姐姐今日就留在宫中用膳吧。”
“不了,和宗云蒙约好了,一起吃饭。”商夏轻轻一句话,顿时让整个御书房里气氛一沉。
新皇端着茶杯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目光直视商夏,开口说道:“姐姐可知,朝中参三哥拥兵自重,妄图谋反的折子,都已经堆满朕的桌案了。”
商夏微微挑眉,故作不知地问道:“哦?有这等事儿?宗云蒙什么时候拥兵自重了?”
新皇神情严肃,语气不容置喙:“三哥私自豢养军队,私自率军出境去往檀越国,都是事实。”
“陛下,此事我以为我已经跟陛下说清楚了,檀越国是我让宗云蒙去的,至于那支两万人的军队,是先皇留下来给他保卫边疆的。”
新皇神色微冷,满是濡湿汗水的掌心贴着茶杯边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缓缓放下,目光犀利看向商夏。
“姐姐喜欢三哥朕知道,可姐姐确定要包庇三哥吗?”
“陛下不信我?”商夏秀眉轻蹙,抬起眸光,目光定定地看着新皇。
新皇亦看着商夏,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终是新皇先移开了目光。
“我自然信姐姐。”新皇顿了一下,开口道,“但如果姐姐能对天发誓,说是自己让三哥去的檀越国,我就再无疑虑了。”
空气中,好似有什么无声碎裂。
新皇感到心口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但他极力忍住这种不适,目光锐利看着商夏。
商夏只是微微一笑,抬眸看了新皇一眼,竖起三根手指,语气铿然:“我商夏对天发誓,是我让宗云蒙率兵前去檀越国支援,以拖住南黎国攻打天幽国,如有半句虚言,天打……”
“姐姐!”新皇厉吼一声,从桌案前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商夏发誓的手,将商夏的手放了下来,哑声道,“朕信你就是了。”
商夏神色有些不好,好似在强忍着什么,新皇也尝到了那种处于信任边缘挣扎的感觉。
他眼眶通红,心头情绪翻涌:“姐姐,并非朕怀疑三哥,只是,参三哥的折子实在是太多了,朕不得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