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夏转过头来,目光扫射过去,却不是首先落到晋王身上,而是晋王身边,满面娇羞,却昂首挺胸,跟只战斗小公鸡一般的商圆圆身上。
晋王今日派人送来聘礼,而商圆圆是和晋王一起回来的。
这说明什么?
百忙之中的晋王,是因为见了商圆圆才来的。
商圆圆到底是怎样使出了浑身解数,让晋王今日一早就匆匆送来了聘礼?
商圆圆乖巧地站在晋王身边,一双眼睛无声挑衅。
可一和商夏对视,商圆圆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商夏的这双眼睛不知为何,好似能穿透人心,看到人心底最阴暗的想法。
一身绛紫色直领宽袍的晋王宗瀚,发现自己被忽视了。
他面色阴沉地看着商夏,冷声厉斥:“问你话呢,商夏?”
商夏的目光,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商圆圆身旁的晋王。
她一双眸子平平静静,如同无波无纹的湖水,慢慢地,从头到脚,先将晋王全身打量一遍,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见过晋王殿下。”
商夏微微欠身,朝晋王行了一礼。
晋王脸色有一瞬间的崩裂。
他看这女人,根本就是故意怠慢他!
不等晋王开口,商夏就直起了身,对身旁众人吩咐:“还不快见过晋王殿下?”
这声音冷厉,带着十足的气势。
商洲、商耀、商阳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十六人护卫齐齐说道:“参见晋王殿下!”
对面的宗瀚面色更阴沉了。
他神色不悦,语气沉沉地开口:“都起来吧。”
亓凤美头发上乱糟糟的,见了女儿跟在晋王身边,立时抹了一把眼泪,一张脱了脂粉的脸上喜笑颜开。
她身上衣服起了褶皱,混合着肮脏的泥土,正准备朝自己女儿而去,就听商夏冷冷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继母见了晋王殿下还不快行礼?”
商夏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铁血冷面如同在判人死刑。
亓凤美吓得浑身一阵哆嗦。
她这才发现,商夏之前教训她,都没拿出全部的气势来。
宗瀚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商夏训起人来,有点气势。
“我……我……”亓凤美一时张口结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还不快给晋王殿下行礼?”商夏再次提醒。
亓凤美本想鼓起勇气反击商夏,内心里却觉得商夏说得很对,是该先给晋王殿下行个礼。
亓凤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朝着晋王行了一个大礼。
“臣妇参见晋王殿下。”
亓凤美整个人趴在地上,抬起一张花脸看向晋王。
商圆圆这才看清,这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浑身脏兮兮的女人,竟然是她母亲。
商圆圆眉头不由自主地拧起,母亲这也太丢人了。
商圆圆有些着急地看了眼身旁男人,只见晋王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绪。
只是……
晋王殿下一双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商夏那贱人。
晋王宗瀚的目光,威严而又冰冷地投射在商夏身上。
商夏却还在训斥亓凤美。
她浑身一股强大的气场,周身气势不输于他。
宗瀚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这真是相府的大小姐商夏?
那个胆小懦弱,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商夏?
商夏看也没看晋王,一双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亓凤美。
“继母衣衫不整,如此见晋王殿下实在是有失礼数,还是回去梳洗一番,换件衣服再出来吧。”
亓凤美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虽然她很想现在就向晋王殿下告商夏的状,但她瞅了瞅自己,觉得还是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出来。
“臣妇失礼。”亓凤美说了一句,就匆忙回了房。
商夏让所有人都向晋王行了礼,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对面男子。
晋王一身绛紫色锦袍,始终阴沉着脸,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晋王殿下前来,是为商量和我妹妹婚事的吧?”商夏清清淡淡地说。
晋王已经快裂开了。
“商夏,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宗瀚拉着一张脸,两眼阴鸷地盯着商夏。
“听见了。”
“那就回答我!”男人冷冷开口。
商夏的神色顷刻间冷肃起来。
一张雪白的脸上覆满了冰霜,再无半分笑容。
只看得宗瀚一愣。
“晋王殿下这可让我说什么好呢?晋王殿下是我妹妹未婚夫,以后就是我妹夫,却问我稀不稀罕殿下?这话要问,晋王殿下也该问我妹妹才是呀,平白无故来这么问我,怕是会引起误会,让人胡乱猜测,甚至还会传出闲言碎语。商夏名声不怎么样,毁了也就毁了,可晋王殿下千金之躯,名声之尊贵,还是注意一下的好。”
宗瀚眼里的光芒,有一瞬间的震惊。
这女人真是从前那个商夏?
她身姿笔直地站在对面,一身白衣,脸上神色冷漠得可怕。
她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说出这番话,竟让人无法反驳。
宗瀚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
商圆圆亦是瞪大了眼睛。
她已经领教过了商夏教训人的厉害,还是第一次领教商夏说话的艺术。
晋王殿下明明是在责备她的不敬,可被她这么一说,反倒好像是晋王殿下唐突了。
“殿下,我说得可对?”
商夏的目光轻轻抬起,落到对面男子身上。
这男人长得中等个子,冷着一张阴沉的脸,这会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只恨不能把她给吃了。
“你在教本王做事?”宗瀚怒道。
“不敢,也就是晋王殿下问起,多说了两句,若是不中听,还请晋王殿下当作耳边风就是了。”
宗瀚真是有些意外。
商夏这女人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想教训她都不能理直气壮。
“对了,殿下给我妹妹送来的嫁妆,相府已经收到了。这就清点好让人送入府库保存,等日后妹妹出嫁,相府的嫁妆也不会跌了分儿,只希望殿下和我妹妹能够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商夏的眸光扫了商圆圆一眼,只见商圆圆张大着一张嘴,一副傻愣愣的样子。
“那你呢?”宗瀚突然问道。
“我?”商夏看着对面男人,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我怎么了?”
她挺直脊背,在手握大权的晋王面前,也丝毫没有卑微讨好的姿态。
宗瀚见多了卑躬屈膝一副奴样的人,如今见到商夏,竟觉得她是如此的特别。
但商夏浑身的冷傲,又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怎么可以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的强势冷定?
对他如此冷漠?
商夏应该对他感到害怕的。
宗瀚突然想到他们以前是先皇赐婚,只是后来被他给退了。
他不禁觉得,先皇或许真有些眼光。
宗瀚阴沉着一张脸,目光锐利地盯着商夏:“本王先前退了你的婚,你就不记恨本王?”
“不记恨。”商夏先给出三字结论,再不紧不慢地解释,“商夏没有妹妹的容貌和才华,配不上晋王殿下,耽误晋王殿下时日已久,晋王殿下能够退了我的婚,却不舍弃和相府之间的感情,转而和我妹妹定亲,商夏实在感激不尽。”
晋王脸色都变了。
这女人不如商圆圆?可他怎么看都觉得是商圆圆不如她呢?
无论容貌,气质,还是这满口的伶牙俐齿……
商圆圆哪一点比得过商夏?
商夏自称配不上他,还对他和商圆圆定婚感激不尽?
他怎么觉得商夏像是在感激他退了她的婚呢?
宗瀚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晋王殿下前来,定是为了商议和我妹妹婚事的吧?不如移步正厅,把父亲和家中诸位长辈都请来,一起商量一下?”
“不必了,日子本王已定,就在本月日中,请全天下的人喝喜酒。”
“那就一切听从晋王殿下安排,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商夏脸上再次露出笑意。
宗瀚却脸都绿了。
这女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希望喝他和商圆圆的喜酒?
“定王殿下和妹妹大婚在即,定是希望多和妹妹相处些时日,商夏也就不打扰了,这就告退。”
商夏一挥手,朝商洲打了个手势,商洲就吩咐人将聘礼送入府库,商夏也抬步离开。
商圆圆在旁直愣愣地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商夏!你站住!”
晋王宗瀚的声音穿透耳膜,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懊恼和烦躁,传入商夏耳中。
晋王面色黑如锅底,这个女人对他就一点都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