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如墨,京城最大的酒楼寒风酒馆里,君歌要了间景色绝佳的雅室。
这里没人认识苏辰,但是所有的小二都认识君歌。
「掌柜的,瞧瞧这个物什。」君歌打开帕子,里面是现场捡到的三大块酒壶的残片,「你这里,有没有和这个款识一样的酒壶?」
二楼的雅间,掌柜的举着手里的灯,眯着眼睛瞧了半天。
上面的款识不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没看出来那是个什么字。
他惆怅蹙眉,摇头道:「君大人手里这样子的,好像还真没瞧见过。」
君歌「嘶」了一声:「不应该啊,你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了,若您都没见过这种酒壶,那可真就怪了,难不成这酒是私酿的,瓶子是随便找来灌进去的?」
见她这么讲,掌柜抬手:「失礼了。」
他将酒壶的残片从君歌的手里拿过来,凑在鼻子前深吸了好几下。整个人琢磨了半晌,咂了咂嘴,才蹙眉开口:「这酒倒是闻着有些熟悉,酒可能有。」
说完,话音一转,又回到了壶上:「但是这瓶子,确实不曾见过。」他手指婆娑着下颚,再一次瞧着上面那夸张的款识,「这种连认都认不出来款识,我若是见过,那定然印象深刻。」
说到这,掌柜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补了一嘴:「但是京城有个烧瓷的大商贾,您要是拿到他那去,兴许他能看出来这是谁家烧的壶。」
掌柜说的没错,找到是谁烧的壶,就能知道是哪家的酒坊买走的壶,又卖给了谁。
「能知道是什么酒么?」忽而,苏辰淡淡开了口。
却见掌柜格外为难:「这可有点难。」
他说:「这瓷片上残留的酒香,闻着浓厚,像是酱香的粮食酒。但是粮食酒多了去了,光是我们店里就有十几种,各个都卖的不错。」
苏辰点头:「那就各来一壶。」
「啊?」掌柜和君歌都愣住了。
见苏辰没下一句话,他端着手里的茶盏,像是没事人一样抿了一口,掌柜诧异的抬手,将君歌往一旁扯了扯:「君大人,这位是何方神圣啊?」
君歌蹙眉:「别问,各来一壶,上就是了。」
「可是……」掌柜抿嘴,「君大人您常年在咱这都喝的是汾小酒,那酒清香,和酱香的酒比,后劲不是一个级别的。」..
君歌瞟了一眼苏辰的侧颜,大手一挥:「就他那身板,喝不了太多,放心上就是了。」
见状,掌柜抿嘴,重重点头:「好嘞,您稍等,马上来!」
待他离开,苏辰才蹙眉瞧着君歌道:「你常来?」
君歌点头:「常来。」
苏辰眯眼:「酒量很好?」
君歌轻笑:「千杯不醉。」
此言一出,苏辰冷笑一声:「但凡这么说的,酒量都不行。」
「啧!」君歌咂嘴,「那苏大人呢?一杯倒?」
苏辰既没否认,也没点头,反倒是话音一转,勾唇浅笑:「君大人要不要同我拼一拼酒量?」
这莫名的提议,让君歌十分诧异。
「……苏大人不会只是为了拼个酒而已吧?」她挑眉,瞧着苏辰。
六扇门门主苏辰,做事缜密,让御史台和大理寺两家都挑不出毛病。
这般城府,所作所为定有目的。
果然,苏辰点头,正色道:「你若是先醉,此案结束后,你自御史台调离,彻底入我六扇门。脱下你这身御史缁衣,来做六扇门专司现场重建的神捕。」
「若大人先醉?」君歌挑眉,等着苏辰的下句话。
屋内,月色当空,夜
风自窗而入,吹起雅室中淡黄色的帷幔。
苏辰眸光微闪。
他知道,想要钓君歌这条御史台最精锐的大鱼,就得用最大的鱼饵。
他指尖轻轻敲了几下桌面,郑重道:「若是我先醉,君大人驻六扇门监察期间,做我的副手,跟随我左右。」
君歌唇角微扬。
这可是个绝佳的提议。
作为御史台最精锐的金牌御史之一,君歌来六扇门监案的同时,身上还带着皇帝的密令。
她面上是做长期派驻六扇门的监察御史,实则是要秘密的监视苏辰,探查获取他暗中抗命谋反的证据。
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当场诛杀。
比起在外围,只能以案件监察的身份行事,如果做苏辰的副手,跟随他左右,对她完成自己的任务显然更加有利。
君歌双手抱胸,微微眯眼,下颚轻扬,瞧着苏辰,勾唇浅笑:「一言为定!」
恰在此时,掌柜的将那些酱香的酒,带着酒壶一起端了上来,在桌上一一摆开,起码有十几种。
谨慎起见,苏辰还是认认真真的,将每一只酒壶底部的款识看了一个遍。
「确实没有。」他回身,瞧着已经坐在窗台上的君歌。
她飒爽英姿,望着京城月下商街的盛景。
大晋京城江流城,一条洛水穿过其中,将城区分成了上下两片。
沿河的两岸,则成了生意兴隆的两条商街,称上下市。
君歌一手执着酒壶,大有一副快意恩仇的豪气,睨着运河两岸盛世的美景,听着窗外飘进的歌女乐声,回过头,冲着苏辰摇晃着酒壶,笑言:「苏大人明日可别赖账。」
苏辰冷哼一声,拿起另一壶拔开了盖子,暂时放下了肩头那些令他头疼的公事,与她举杯对月,淡然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之后,事情就变得有那么点令君歌窒息了。
临走的时候,酒坊掌柜别提多惊讶了。
先前就知道君歌海量,只是没想到,海到这个地步。
她一边搀扶着已经晕脚步虚浮,踉跄摇摆的苏辰,一边咂嘴抱怨连连:「这年头,真是什么酒量的人都敢出来喊拼酒了!」
君歌身后,十几罐已经空了的酒壶,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
掌柜惊讶站在门口,忙上前帮她扶着苏辰:「君大人,这……要给您备个车不?」
君歌摆手:「备什么车啊!就三步路。」
说完,还不忘记拍一拍苏辰的面颊:「哎!苏大人,明天醒来,你可别不认账!」
就听耳旁,苏辰应了一声,至于什么内容,谁也听不懂。
白日里,再见苏辰的时候,君歌瞧着六扇门内书房前,他铁黑的一张面颊,乐呵呵的提醒:「苏大人,昨夜拼酒的赌局,您没忘了吧?」
苏辰喉结上下一滚,面色更差,沉沉道:「赶紧走,查案要紧。」
他冷着面颊,负手而立,眼眸如刀一样戳在君歌身上。
他是真没想到,这女人酒量竟如此大。
自己钓鱼不成,如今还反被钓成了鱼。
不是他苏辰不能喝,是君歌能喝的程度,稍微夸张了那么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