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愔见到青霓会心一笑,一扫这些日子的阴霾,长时间的相思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慰,他大步向前,一手握着青霓的手,另一手揽过她的肩将她拥入怀中。
慕伊尴尬的咳了两声,“还有人呢!”
张愔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嘴,退后一步,充满歉意的说:“青霓,对不起,我该等你回来商量的,原谅我自作主张!”
青霓倒没有一丝责怪张愔的意思,与他相知相爱到今天,她几乎不会因为什么外在的人和事怨怪他,她只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我家失火不是意外?是人为的?”青霓小心翼翼的试探,她害怕这个答案,若真是人为,那她将重新面对祖父、爹、娘的死,她如何面对?有人蓄意放火,害惨了他们一家!
张愔心疼的握住青霓的手,小手冰凉。
“是意外,也不是意外。”张愔叹道:“有人指示几个小贼去你家偷布,偷布的过程中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失火了……”
青霓觉得可笑,这算什么,这就不是蓄意放火了吗?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的家人诉说委屈。其实张愔都明白!
慕伊气愤的握住了拳头,“这样就不是意外,不仅偷布还放了火,这是犯了盗窃、放火两项罪,杀了他们就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青霓淡淡的问:“谁人指示?”
张愔看着青霓蓄满泪水的眼睛,不忍告诉她。青霓又问,张愔才说:“窦宜羯。”
青霓听到这三个字,脑袋瞬间嗡嗡一片,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再次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张愔,张愔点头。
“怎么会是他?”青霓喃喃道,“不可能啊!”
“窦宜羯是谁?姐姐认识吗?”慕伊很是疑惑,见青霓这个样子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就像我的家人啊,是我母亲的朋友。他对母亲、对我都是极好的。”青霓伤心道:“怎么会是他!在我心中,他就是我可亲可信可敬的长辈啊!”她实在不愿接受自己一生的悲剧竟是由这位最信赖的长辈一手造成的。
张愔紧紧握住青霓的手,“青霓,我明白你的心情,知道你很伤心,但你要振作起来,我会抓到窦宜羯,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还要查出你爹娘真正的死因。”
青霓震惊的抬起头,心里直打颤,“我爹娘的死因?他们不是失足落水?”
张愔解释道:“不一定,我是担心另有隐情,所以要查个清楚!”他不想现在说的太绝对,不想再给青霓增加心理负担,若没有,就是平添烦恼;若有,现在就是做好心理准备。
另有隐情?青霓脑海里闪过父母的脸,心痛席卷而来,他们不是意外落水,他们是被人害死的?她不敢相信,好像天塌了……父母竟枉死了这么多年!
青霓也紧紧抓住张愔的手,好像是漂浮在水里,抓住了一块木板,她紧紧的抓住不让自己沉下去。她实在没想到一回来就要面对家人死亡的真相,凶手还很有可能是自己视作“叔父”的长辈。
想到母亲曾经说过的那些话,“窦叔叔于我们有恩,你要牢记在心”、“窦叔叔是这世上除了我们自己家人我最信任的人”“你可以相信窦叔叔”……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窦叔叔是新年,那时她五岁,父亲抱着她从街上闲逛回家,刚到家门口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母亲跟前,他们在说话。青霓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母亲在流泪,那是第一次看见母亲流露出无比伤感的表情。
父亲没有往前挪动脚步,但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母亲,过了一会,母亲转头看见我们了,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收敛了,她走出来一边擦泪一边迎接父亲和我,她从父亲怀里把我抱下来,温情的对那个男人介绍。
“这是我家官人,这是我女儿,颜儿。”母亲微笑着,又对我说:“颜儿,叫窦叔叔。”
那是和窦宜羯的第一次见面,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眼眶红红的,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又很陌生,她从未见过,是一种极度隐忍的表情,到底背后隐忍的是什么,她不懂,后来有些懂了,现在又疑惑了。
若他爱着母亲,怎么会指使盗贼偷布,怎么会杀害母亲?难道是想杀害父亲,母亲是误杀?还是因爱生恨呢?但不管怎么样,窦宜羯在她心里的形象完全毁灭了。
青霓几乎一夜未眠,她本身睡眠就不好,心中有事更是睡不着。慕伊了解她,便陪着解闷,不断安慰,说着说着自己反倒睡着了。青霓翻过身,替她掖了掖被子,一抬头便看见透着窗纱一片片树叶的影子,纷纷飘落,看的青霓心里酸酸的。
慕伊安慰了许多,有一句话,青霓听进去了,“不管真相怎样,哪怕很残忍,但总要个明白,活得明白死得明白!”她很是认同。
翌日,晴朗了半个多月的原城竟下起雨来,青霓枕着被褥似睡非睡,听着雨声逐渐清醒。慕伊睡眼惺忪的醒过来,翻过身抱住青霓的腰,嘟囔道:“姐姐,你醒了吗?外面在下雨。”
青霓轻轻“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才缓慢睁开眼,“起床吧,今天又是漫长的一天。”
小瓶打水进来让她们洗漱,青霓坐在铜镜前自顾梳妆,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好憔悴,眼睛下黑乎乎的一圈好显眼。正在她专注的审视自己的黑眼圈时,张愔撑着伞走进了院内。
“姑娘,张大人来了。”小瓶看到立即进房报信,说完乐呵呵的看着青霓笑。
青霓放下手中的梳子,对着她点头笑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出去。”
雨下得小了,淅淅沥沥的,落在雨伞上发出细柔的轻声。张愔注视着青霓,目光温柔,“昨晚又没好好睡觉。走吧,先吃早餐。”
“等等慕伊。”青霓拉住他的衣角,随即放开,望着院中树叶所剩无几的几棵树,又看了看地上被雨水冲刷惨败的落叶,心中无限感慨,好像预示着什么。张愔默默留意着她的情绪,说道:“一会雨停了就让下人们将这收拾干净,树叶落了等开春又会长出来,到时候春意盎然我再陪你欣赏。”
青霓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反问道:“窦……他有消息吗?”青霓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称呼他,喊“窦叔叔”觉得太过亲切,而喊“窦宜羯”又觉得叫不出口。
张愔摇头,“上次我找他,发布消息后过了几天他才现身的,应该没这么快吧!不过这几天是该留意,他随时可能出现。青霓,这几天我就守在你身边,你要小心别一个人出入。”
青霓点头。
用饭后,张愔让人把要处理的文件送至书房,也传下令,未来几日在家中办公,有事便来府中找他。青霓便陪着他在书房,她一会看看书,一会出去和慕伊下棋。晓柔时不时的也会来书房坐一坐。
晌午后雨便停了,空气极为清新,慕伊和青霓下了几盘棋便有些坐不住,手中的棋子似要跳脱出来,青霓猜到她的心思,笑说:“想出去玩了啊?你忍忍吧,万一有人抓了你要挟我怎么办?我不放心!”
“怎么会呢?窦宜羯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慕伊托着腮,随便将手中的棋子一放。
“那万一呢?他随时可能出现,万一抓了你威胁我们不再追究此事呢?而且万一他的手下自作主张,只要看见我们这一帮人就杀,怎么办?”青霓一脸担忧,她想到父母的遭遇,就觉得这世上说不准的事太多了,太多万一了,太多不了解的事情了。
慕伊本想笑她如惊弓之鸟,杯弓蛇影,但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担忧,不敢冒险,也是担心自己,便承诺道:“姐姐放心,我不出去,我就在家里,直到这件事过去。”
青霓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梁文堇有写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慕伊似有不满,“他没有写信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青霓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妥,急忙替梁文堇圆道:“欸,我也是傻,他怎么写信嘛,明知道我们在外面,没个具体固定的落脚点。我们只是相约大概的时间回来,他和我们的进度不一样也很正常。我们回来了,想必他也是这一两天就到家吧。”
“啊!你说,他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听到青霓的话,慕伊也想到他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了,一下子揪心起来。
青霓自悔引出这个话题,现在怕是怎么都补救不回来了,仍弱弱的说了句:“不会有事的,别瞎操心,他比我们有经验,又有一身功夫。”
很快又是黄昏,青霓忐忑了一天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下,这一天又快过去了,还没有窦宜羯的消息,他应该不会出现了,她希望窦宜羯快点出现又害怕他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