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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莫山过桥过得并不辛苦,但将要走过桥时才发现,丙子和李尘只踏出一步。额头汗珠汇聚成豆大,顺着脸颊滴在桥上,不溅起水花,不发出声响,悄无声息的融入桥中。
······
当一个人可以回到自己最快乐的时光永不回归的的时候,他还愿不愿意回来?不会愿意,丙子就是这样。
厨房炊烟阵阵,米香溢满鼻尖,窗外劈柴声充斥,这就是丙子最快乐的时光。
吃饭时,丙子微笑看着父母在饭桌上计算着每个月的生计。
“这么算下去,在小丙子十六岁之前我应该赚的够小丙子进京考试的盘缠。”
“那明天你就去渭城吧,家里没什么事,离开的太久,老爷生气可就不好了。”
“老爷哪有那么小心眼,你放心吧,老爷对我好着呢。”
“······”
日光下,这样的生活,才是丙子渴望的真正生活。
这里当然不是真实的,但是梦的魔力在于,生活就是它的全部,因为有生活的气息在,所以真实而诱惑。
世间的诱惑大多来自于人心的虚幻,人心的虚幻采源于真实,所以梦里的人从不知道自己在梦里。
丙子却知道。丙子当年曾被瞎子动了收徒的心思,自有他的不寻常,他的不寻常来自于他看世间事物足够清晰。
即便他知道这并非真实,却依旧不愿意打破,因为人总希望美好的生活持久一些。
梦中世界不知数目,李尘上桥后,也入了一梦。
梦里有李山,有蝶舞。
他正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比丙子所生活的过去和回忆更让人难以自持。
······
······
并非世外之地,清寂幽冷却犹有胜之。
这里是海上,不知南北,只有两个人在广阔间谈论,声浪盖过海浪波涛,
“你的生活不错。”
“只有一个人,怎么能算不错?”
“一个人站得高了,难免要只剩下一个人。”
“你来找我,是因为他已经站在桥上?”
“是,但是站在桥上的有三个人。”
“当年在流火星光那处我已经看到了这一幕,更何况你,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看得到流火星光的只有你我,所以我只能来和你说。”
“布贱呢?”
“那时他还没有这么高。”
“听说他是世上最聪敏的人。”
“他即便再聪慧,也想不到这件事。”
“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什么?莫非为了让我来助你弟子过桥?”
“那座桥虽然很迷人,但我的弟子一定过得去。”
“那又是为了什么?”
“当年看流火星光时,你也看到星光之后的事物吧?”
“看到一些。”
“一些既是全部。”
“只看到了一瞬。”
“一瞬即是永恒。”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些和尚才会的啰嗦了?有什么事快说。”
“你当年既然看到了它,不认为奇怪么?”
另一人没有回答,似是在思考,不久后说:“是有些奇怪。”
“所以我决定做一些事情。我要放行世外。”
“放行?世外之地对然没有太高的人物,但全部出来总会有一些乱。”
“有我的锤子在,不会太乱。”
“你的锤子虽然万里可至,可是万里内发生的事,你不可能全部看到。否则当年书院里李尘被废的事情不会出现。”
“可是如果不让世外的那些人出来,我的弟子成长起来总有些慢。”
“确实如此。”
“可是连我都不能保证世间不会太乱,所以这件事只能让你来做。”
“我已明白你的想法,你是说,召集世内的那些修行者?”
“我和他们关系并不好,所以来找你。”
“世内有六十四人还算不错,可是沈慢慢已经被你吓跑,所以只剩下六十三人。要管得住整个大秦,有些难。”
“不必太严厉,否则世外那些人不会甘心,在和它斗之前,我不想和任何人再斗。”
“你比以前小心了很多。”
“人总有不再年轻的时候,何况我只是一个瞎子。”
“实际上我一直有些奇怪,我们只是互相在万里之外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彼此的故事和理想,再见面时就像熟人一样。直到先前你说‘人总有不再年轻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们本就是同一种人。”
“世上不会有相同的人。”
“所以你是一个瞎子。”
······
······
丙子看着已经熟睡的父母,月光下推门而出,独自看着自家的猪说:“我本身只想多看一会儿,看到现在已经不想再回去,外面纷乱缠绕那么多。母亲的病虽然好了,却无缘无故地变成紫嫣滩的驸马,如果让少爷知道,一定会笑我。”
那只猪没有动静,鼾声依旧,肥硕的身子一起一伏。
丙子又说:“变成驸马也没什么不好,问题是我是被逼亲的,过程是在有些丢脸,有卖身的嫌疑。”
“其实她也挺可爱的。”
“只是有些凶。”
“但是如果不凶,也就不可爱了。”
“······”
丙子一夜不知道说了多少话,最后看着东方的黎明,“还是回去吧。”
丙子说出这句话后,梦境已经瞬间消散,睁开眼时,自己还站在桥头,身旁是少爷,陨莫山在桥尾。
李尘依旧闭着双眼,依旧在幻境里。
李尘正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想象的世界,所以一切都在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一切自己想的人也都会出现。
李尘一直对婉纱都很愧疚,尤其和蝶舞在海上度舟后。
他正在和婉纱说话,“你真的不会怪我?”
“我最喜欢的便是你,又怎么会怪你?”
“可是我更喜欢的是蝶舞。”
“我并不介意啊!”婉纱温柔的声音就像轻盈的水波,极美。
李尘知道,蝶舞却会介意。
“我也并不介意。”蝶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
李尘忽然跑开了,像逃一样,逃到湖边,坐下。
李尘捡起一枚石子扔到湖面上,石子连续打了二十多个水漂,沉进湖里。石子引起的涟漪一个挨着一个互相散开。
李尘做了不知多久,突然一笑:“我实在很可笑,婉纱如果不介意怎么会是婉纱。蝶舞如果不介意怎么会是蝶舞。看来人总不能想得太美,想得太美反而不真实。意淫这种事情果然不适合我。”
李尘说:“我从瞎子收我为徒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会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的主角,既然是主角,当然要自己去争取,一个人活在自己想象的美好又算什么?”
每个人都是一个故事的主角,只看争或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