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婳打算把秦旭留在民间,不是怕他成为累赘,而是她此去圣都必将受到朝廷各方势力的牵制,她不想秦旭跟她一样身陷权力斗争中,他那般稚嫩,就像是春日的嫩蕊,不该受人摧残的。
那日与秦旭不欢而散后,殷婳隐约察觉到秦旭对她生出的念头,先不考虑她是否能逾越阶级跟秦旭在一起,光凭她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的身体条件来说,确实不太适合谈感情。
在客栈调息三日,幻翎找到了一户人家,殷婳亲自去看了,那户姓张的人家仅有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夫妻俩做着小本生意,在邻里的声誉很不错,是一户善良的人家,秦旭过去应该不会受委屈。
与张老谈妥后,殷婳领着张老回到客栈见秦旭,然而小孩儿这些日子一直闹小性子,冷冰冰的谁都不理,原是在院子里练武的,看到她带着领养人回来,郁郁着脸收刀就回屋紧闭房门了。
幻翎叉腰仰头看楼上,“嘿!这小子脾气比我还大,殿下都敢怠慢!”
殷婳摇摇头,轻声细语地对张老说,“小孩子任性,老人家给他些适应时间。”
张老和蔼可亲地回应,“殿下既将他托养于小老,必是信得过小老的,小老定不负殿下厚望。况且这孩子生得颇为俊俏,小老能收他做儿子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分。”
殷婳温润淡笑,让幻翎把张老带下去,她望着紧闭的房门,微不可见地叹一声,上楼走到房门前,举手敲两下,平和地对里面的人说,“本殿明日便要启程回圣都,你就好生待在张家,张老是镇上有名的贤德,必将视你为亲生孩子。”
秦旭没有吭声。
那日秦旭在暖阁里的举动让两人间关系微妙,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谁都不肯先撩开这层白纱,殷婳心里逃避触碰,秦旭也不提,两人就这么隔着白纱互相望着彼此模糊的身影,仿佛那日的事情没发生过。
殷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叹口气,“我想你好,乖些听话,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秦旭还是没有回应。
殷婳拿他没办法,转身轻轻离开。
朦胧的月白身影从阁纸上无声走过,蜷缩着身子躲在昏暗角落里的少年盯着远去的身影,桃花眸笼着厚重的黑雾,眼尾红得惊人,血丝更是布满了眼眶,抱着双膝的手死死攥着裤料,没有哭,只是望着阁纸缄默不语。
殷婳走后就再没来看过他了,夜里微风送凉,秦旭抱膝坐在窗台上,从支起的窗板下审视这片陌生至极的小镇,这里是南疆的领土,文化风俗与北唐天差地别,他以为自己可以接受,直到殷婳决定将他弃在小镇上,他忽然觉得天都塌了,连待着小镇上呼吸都是有障碍的。
门外传来两道敲门声,秦旭置若罔闻,黯淡的桃花眸望着漆黑的夜色,犹如一尊雕像。
外面那人早就料到他不会开门,自作主张进来了。
“怎么?以为老夫是殿下?”
进来的是陆平川。
秦旭终于从漫长的呆滞中醒过来,转头看向桌边正襟危坐的文雅先生。
陆平川眯着笑眼看他,“被殿下扔在小镇上,所以不开心了?”
秦旭沉着脸色,轻缓开口,“先生,有话,直说。”
陆平川愣了一下,旋即失笑连连,他就知道这孩子不喜绕弯子,既如此他就直话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