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楮墨呲着牙在笑,好看是好看。
却让李修为心里一惊——
“好机敏的少年!”
李修为暗自想道。
从前只听说大少爷孱弱,形式荒唐,常常做出惊人之举,今日一见——
是的,从进门开始,李修为就在暗暗有意无意的观察李楮墨。
从衣着外貌,到应变反应。
李修为用老辣的眼光,观察着李楮墨。
李修为原本是李家的远方堂亲,和李福称得上是五服之内的兄弟,往上追都是一个太爷爷,属于同宗同脉,李家旁系。
照常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但是李家人丁着实是不兴旺,这家亲戚看着李家当时有点小生意,便把年幼的李修为送到了李老太爷跟前。
熟人好照应。
谁也没想到李家会大富大贵,异军突起。
而李修为,也是李老太爷耳提面命带出来的,既是亲戚,又是亲信。
这便是李修为敢直言不讳对现在正在主事的云钟玉毫不客气的底气。
李良俊是外聘的,可他李修为是真的姓李的!
李修为看着李楮墨,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
李修为也有几年没在州府了,李楮墨长得竟如此之快。
李修为看着李楮墨。
李楮墨身上有一些淡然的气质。
这跟他的老师张潮水很像,必然是张潮水日日的沾染中,李楮墨举手投足之间也能隐隐看到“不急”的淡然感觉。
张潮水比李楮墨表现的明显点。
李修为惊讶于李楮墨的处变不惊——如此场合,寻常纨绔子弟在外闯祸了,听闻家里要算账,家里长辈都在——
一个个不是吓的屁滚尿流,战战兢兢,就是畏首畏尾,蜷蜷缩缩的窝囊样子。
再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吵闹。
李楮墨不在此列之间。
李修为有意的观察李楮墨,他的身上有一种——平静!
一瞬间,李修为觉得自己看错了!
李修为本来偷偷在看,在观察,这个传说中的李家大少爷。
他这两年不常出现在城内,对于李楮墨已经是相当陌生了。
谁料偷看之时,李楮墨光明正大对他报以灿烂一个微笑——
这一波反客为主,让李修为迷惑之余,对李楮墨这个人有一些好奇了。
“这个小辈,如此大胆!”
李修为暗暗想道。
另外一边,李良俊是唾沫星子横飞,一把委屈一把心酸的讲损失。
情到深处还走到李楮墨眼前扼腕叹息,长吁短叹。
李良俊:“哎……”
李楮墨:“?”
云钟玉等李良俊发挥完,下巴一抬,眼睛看着李楮墨——
李楮墨看着云钟玉的光滑的脸蛋,那完全不像是中年的妇人,李家的风水养人。
李楮墨的脸不如她那样光滑,但是到底是比寻常人细腻了一些。
云钟玉看着李楮墨,开口道——
“确有此事?”
确、有、此、事……
李楮墨品味了一下,就是问人认不认罪,就是县官该量刑了。
李楮墨还没说话,李修为却先出声回答道——
“大少爷毕竟是李府的大少爷!”
“这么问话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李修为看着云钟玉,话是双关的说。
“这么迫不及待么,为什么不等老爷回来,这等大事,是不需要老爷过问吗?”
“这与规矩,不符。”
李修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矛盾却直指主事的云钟玉。
越俎代庖。
李修为一边说,一边拱手笑道——
“这事我等可做不了主!”
“二夫人若是账房闲来无事,我的账目可是走了一个月了,银子还没下来!”
“一会这不对,一会那不对的!”
“感情二夫人在这处理家务事呢!”
“若是家务事,那——不若关起门来?”
李修为的话是对云钟玉说的。
李楮墨却找到了其中玄机,他看了看李修为——
“这个掌柜,似乎与云钟玉不和!”
云钟玉多年上位姿态,那容得李修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眼见着话越说越过火,云钟玉脸色已经越来越黑,浑身散发着不爽的低气压。
李良俊就在此时再次看着李修为,不满道——
“此事,事出紧急!”
李修为不吃李良俊那套,不满的说:“紧急,你不叫停了吗,不就是卖错了几件衣服!”
李良俊吃瘪。
李楮墨笑出声音,心道——
“这个李修为,黑着脸,谁的账也不卖!”
“确实是,李楮墨让王二改价格,吸引了众多百姓争相抢购。”
“导致了太多的成衣被低价抢购一空。”
“核算下来是赔钱的。”
“可是,李良俊自己说的,活动暂停了呀!”
“的亏他及时叫停!”
“这可是李良俊刚刚自己说的!”
那及时止损了,叫李楮墨,便是脱了裤子放屁的行为了。
既然都止损了,那你现在和李楮墨算账,亦或者等李福回来以后和李楮墨算账,不是一个道理嘛!
操之过急!
一下子怼的李良俊是话都说不出来,他自然能体会其中利害。
怎么回,怎么回也不是!
怎么回复都有越俎代庖的意思,相当于越权了!
局势一转,云钟玉却再次轻飘飘的说——
“修为,你是最懂规矩的人。”
“那是否,知晓云舒坊有云舒坊的规矩?”
李修为被云钟玉一问,神色不是很服气。
李楮墨看出来了,李修为从进门开始对云钟玉似乎就没服气过。
云钟玉反而开始追问了——
“云舒坊,我们三人尚不能逾越规矩,不插手对方的事。”
“他一己之力,跑到江南区胡闹,损失了一万三千余两!”
“你作为,云舒坊的掌柜之一,只因为他是李家长子便,包容?”
“今日李家长子,干涉一次,他日其他旁系,都来干涉!”
“远的不说,旁系的老光棍,仗着身份,三日两日的去账面上要钱,手底下人不敢得罪,这笔损失……”
云钟玉盯着李修为,严肃的问道——
“可由你来负责?”
云钟玉站起来,凌厉的看着李楮墨,第一次提高声音,怒道——
“李家的大少爷,更应该以身作则!”
话到耳边,字字有理有据。
逻辑清晰。
李楮墨听的清清楚楚,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李修为听的也沉默了,云钟玉的话,不无道理。
云钟玉占了上风,不欲在进一步,见好就收,声音缓下来,轻声道——
“此事,急迫,必须尽快,处理完。”
“屋里有我们几个,屋外呢?”
云钟玉并不咄咄逼人,但是话头却丝毫不让步,不妥协。
江州府之大,不光是李家的旁系亲戚。
“多少同行在等着看笑话,多少百姓在笑我李家愚钝?”
“丑闻,这是惊天的丑闻!”
“我云舒坊是做生意的,开门迎客,若是坏了风评——”
云钟玉坐回去,看着李修为。
云钟玉的金步摇随着说话晃啊晃。
沉默,沉默半晌。
云钟玉似乎浑不在意李修为之前的冒犯。
而李修为,陷入了沉思。
沉默,僵局。
云钟玉看着不发话的李楮墨,心里另有想法。
李修为沉默半晌,道——
“你意欲何为?”
这回云钟玉不说话了。
李良俊一边踟蹰的站起身来,来回徘徊。
李良俊盘玩着手上各色宝石的戒指,把玩着它们,让戒指在手指头上转圈,嘴中说着——
“大少爷,这回事惹事惹大了,但凡是其他事,不这么张扬,小的也能给您扛下来!”
李良俊一边说一边瞥着一直没说话的李楮墨。
“老太爷那边也是岁数大了,我寻思着大少爷也是时常的一病不起,不若去沾沾老太爷光,静养一阵,兴许会好转!”
李修为一听,这话头不对,皱着眉,道——
“那地苦寒,穷山僻壤,人烟稀少,怎可静养!”
李良俊不乐意了,大骂,道:“你是安的什么心,此为上上策你可知晓!”
李良俊转过身指着李修为的鼻子,道——
“难不成真要将大少爷赶出府去,你才开心!”
“李府人丁稀少,此事既要给手底下伙计一个信儿,说明李家的立场,但不是让李家灭门绝户啊!”
李良俊说完,转过身来,走到李楮墨面前,正义的说道——
“大少爷,您且去,等风头过了,小的立马取接您回府!”
李良俊脸红还没消散,李楮墨看的清楚,他的脖子肉很多,李良俊虽然身材肥胖,但不矮。
去是什么意思,当然是出府去。
李良俊看着李楮墨,诚恳的说——
“此事关乎云舒坊的未来。”
李楮墨看着诚恳的李良俊,顺着他的话,道——
“李府的未来,压在我身上了?”
李楮墨只觉得好笑,这个人真是冠冕堂皇,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只要自己一点头,他转头就能跟李福说,李楮墨自己羞愧难当,自己负荆请罪去陪老太爷清修。
李良俊看着李楮墨,道——
“等您和兴宁帮乌家大小姐成亲,您就即可动身,此事刻不容缓,为了李家!”
成亲。
李楮墨看着默不作声的李修为和张潮水,以及不看这边在喝茶的云钟玉。
“成亲……”
李良俊殷切的点点头,道——
“到时候您新婚燕尔,领着乌家大小姐,正好去见老太爷,让他沾沾喜气,开心开心。岂不是尽了孝道?”
李楮墨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看了看在座的几人。
李楮墨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楮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李楮墨弯着腰,擦了擦眼睛。
他拍了拍李良俊的肩膀,道——
“这位——掌柜?”
李良俊立马点点头,期待的看着李楮墨,等待他的回复。
“你适合做星探!”
“星探!”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