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夏天,人们常会联想到少年、蝉鸣、绿荫与橘子味汽水。
但是扈渎的夏天并非如此,这里的夏天只有暴虐的太阳和高楼大厦反射的光污染。
对于江晚来来说,他的夏天经常和一个爱别黄色发卡的女孩子相关联。
“晚来,懿姐怎么没跟你一起?”许应勇斜着眼,嘴角的弧度有些意味不明。
韩其潭几乎复刻了同样的表情,声音中带着固有的喜剧因素:“还是,小时候懿姐可黏你了。”
江晚来顿了顿,抬眸望向韩其潭,眼神中竟有些爱莫能助的情绪流动。
周曲昂似乎想起什么来,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
“怎么?”韩其潭似乎抓住江晚来的把柄一般,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膛。
“韩其潭,你刚刚说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冷不丁从他身后冒出来。
韩其潭:???
……
汤嘉懿倚坐在江晚来身边的空位上,洁白修长的手指捏起茶杯,抿了一口,她的声音总是带着那种特有的干净与纯澈,“得亏我刚好来扈渎有事。”
江晚来面上笑了笑,装作不经意道:“事情办完了吗?我们打算过几天去穗城看看季浩。”
旁边几人互相看了看,嘴角都挂上相同的微笑,默不作声。
“不问问我办什么事?”汤嘉懿嘴角撇了撇,继续说道,“叶季浩我记得好像这段时间出国办事了吧?你们几个这都不知道?”
江晚来一阵尴尬,剜了一眼韩其潭,示意这都没告诉他。
而韩其潭也是皱着眉、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不知情。
“嗯。没什么。是我记岔了。”江晚来的微笑有些僵硬,随即他的神情转而变得满不在意,“那你是办什么事?”
她的指节轻轻敲着桌面,漫不经心道:“也没啥事。我考研考到穗城了。9月报道,我来扈渎收拾收拾。”
江晚来面色一滞,但很快恢复平静,轻咳了两声,“咳咳,差点忘记了。我考到扈渎。”
许应勇顿时有些激动,不禁开口道:“来哥你来扈渎读研了?那可好啊,来扈渎我带你行!”
陈武辉也笑了笑。
韩其潭与周曲昂面面相觑,他俩没有考研的沉稳性子,大学毕业也就相当于学业彻底完成。
只是,江晚来扯了扯嘴角,却实在笑不出来。
哪怕是,僵硬的笑。
……
夜扈渎,流动的光点点燃黑暗,此起彼伏的灯火按照莫名的规律起舞翩跹。
这座城市从不会有困意,它矗立在江口一百多年,只学会了把不切实际的梦赋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有什么打算吗?”汤嘉懿拨回被晚风吹到额前的发缕,趴在栏杆上,抬眸眺望这座城市的不眠夜。
这座城市的灯火照在她精致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属于人间的烟火安稳。
江晚来有些失神,相比起她先前本身的脱俗缥缈气质,他更喜欢眼前这个已经融在人间烟火里的汤嘉懿。
至少,此刻的她是触手可及的。
“我要这万家灯火,奔我而来。”他失神间不禁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话罢,江晚来便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觉得有些冒失了,这话语太过中二。
可是男人何曾不年少呢?
出乎他意料,她只是轻轻笑了笑,抬起手伸向前方,似乎要触摸那万家灯火一般。
江晚来望向她的手。
在模糊的光与影之间,她的手骨节分明。
在昏暗的昼与夜之间,只要她是唯一清晰的就好。
“好啊,我等你。”
江晚来有些讶异地转头望向她,她的手已经缩了回去。
在扈渎的万家灯火中,她微微笑着,笑容平静祥和。
他并没有问她为什么都说好了她考研本校,现在却去了穗城。
这世间的一切离别大概都会有两种理由,他索性明面上的理由也不需过多询问,就让一切都继续保持安然有序吧。
毕竟,他们只是青梅竹马而已。
“好啊,等等我等你等我。”江晚来笑了笑。
汤嘉懿跳起来,凶巴巴地张牙舞爪道:“江晚来!玩文字游戏是吧!”
“诶诶诶,别!”
“呔!妖怪!我今天非要让你明白你懿姐的厉害不行!”
“焯,疼疼疼啊!我错了我错了。”
……
天台上的青梅竹马互相嬉闹着,连扈渎夜景中隐含着的那一抹沉闷与残忍此刻也渐渐消融殆尽。
闹累了,便各自倚靠在栏杆上,抬头看向夜空。
此时的扈渎夜空已有些乌云了。
“我来扈渎就没怎么见过星星了。”
“现代化大都市嘛。”
“你说,穗城和扈渎的天空是同一片天空吗?”
“怎么?”
“……”
“我怕不习惯。”
“哦,应该是同一片天空的。”
“笨蛋。”
“你再骂?你再骂?”
“好像快下雨了。”
……
世人撑伞躲避光影,
天上星星下雨,
零碎人间万家灯火,
但愿借你红酥手,
拉住流年暗中偷换,
再填这一阙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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